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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里,我的第二故乡 烟台晚报 2024年07月24日

于泽涛

从老家芝罘下乡到莱阳务农,已经过去58个年头。这天上午,我与老伴应邀返回当年下乡的赵家疃村,参加老邻居为我们举办的纪念聚会。

赵家疃,古名凤栖里,位于莱阳城北、旌旗山前的河洛镇。当年下乡时,我被分配到赵家疃9队。我在这里务农、教学,娶妻生子,与村民相处和睦,亲如一家人,早已把这里视为我的第二故乡。后因工作调动,1991年搬进城里。

小村系宋金年间,由甘肃天水郡东迁的赵姓建村,村风淳朴,人杰地灵。金代名闻朝野的“一门双进士”赵植、赵格兄弟(见新版民国本《莱阳县志》第七册)就是本村赵氏家族的祖辈。

小村半山半泊,村北一条清澈的小河,俗名绕道河,自东北至村后绕路而西折,贴西山根淙淙南流汇入五龙河支流蚬河;绕道河南岸200多米处,一座状似凤凰的小山,从东到西横亘村中央,系东方群山曼延过来的丘陵余脉。北宋时期,一个美丽传说让此地得名“凤栖里”,小山则得名“松树顶”。

如今,古老的赵家疃和全国其他地方的旧村老寨一样,嬗变成一个美丽的民居景点,成为名副其实的现代“凤栖里”。

我与老伴流连地观赏着路东的故地旧景,缓步踱到松树顶西北坡,满怀深情地看着32年前的故居。只见老旧的街门由铁将军把守,院内正中3间红瓦老屋房门紧锁。这老屋,我们全家住了26年,瞬间,我的眼睛湿润了,往事如电影镜头般出现在眼前……

1965年,22岁的我和全家在铿锵的锣鼓声中来到赵家疃,迎接我们的是9队队长赵河。他50多岁,清瘦的黑脸膛上,一对深沉的眼睛闪烁着慈祥的光泽。驻村干部介绍,赵河是资格最老的生产队长之一,威信很高。由于历史原因,我刚下乡时,曾受到非议,处境尴尬。在那敏感时刻,和我无亲无故的老队长,却主持公道,农技上指导我,生活上关心我,心灵上抚慰我,让我挑重担、受锤炼,健康成长,是我下乡后的第一位老师。

1966年那个夏初,我刻骨铭心。那是我下乡第二年,队里要用小推车往城里绢纺厂宿舍送铺地用的“地瓜石”。每车近半吨,5公里坎坷的小路既有危险的下坡,又有抻劲的上坡。年轻气盛的我偏不在乎,在我的要求下,老队长批准我加入推石小组。当我不慎摔断车把,受到他人攻击的时刻,老队长义正词严地驳斥“破坏集体财产”等非议,又在当晚用自家的槐木做成一个新车把,翌日让我继续干。三个月的任务圆满完成了,我摔打成推车能手,也为以后的进步打下了基础。

1968年春,9队改选会计。时谚“队长是管外的汉子,会计是主内的老婆”,欲求这职位的大有人在。然而,老队长知道我正直,又会打算盘,说服了社员,选我担任会计。一年四季,我白天上山劳动,晚上到办公室算账。不管是汗流浃背的酷暑晚,还是滴水成冰的寒冬夜,老队长常常陪伴在办公桌旁,一边吸着旱烟袋,一边耐心解答我的疑问;有他的扶助,我工作更加认真,从没出过差错,得到社员的好评。

1971年正月,赵家疃小学缺少一名民办教师。当时的民办教师是“香饽饽”,每年能拿3500个工分,顶一个棒劳力干一年,本村有条件的小青年跃跃欲试。我下乡后在村文艺队当过导演、写过春联、编写过拥军慰问信及黑板报等,有当教师的条件,很想竞争一下,可一想到自己是“下放的外来子”,就不由泄气。不料,在我毫不知情的关键时刻,老队长向村领导推荐了我,使我走上讲坛。事后,不但拒收我的礼品,还用“要干出道道来”激励我。从此,我以老队长的话为动力,团结师生,奋力拼搏,夺取全县小学数学团体冠军,变一所落后小学为先进学校,我也两次被评为烟台(地区)优秀教师,后来又被调到莱阳县教育局工作……

正当我与老伴追忆往昔的时候,老队长的大儿子赵振增笑眯眯地迎面走来。到他家后,与当年推小车、教学的几位老伙计又见了面,一起兴致勃勃抚今思昔。午饭时,大家频频举杯为我下乡58周年表示祝贺,我和老伴也对赵家疃乡亲们的多年关照表达了谢意,对老队长的培养更是感念不已。忆及1971年初夏,老队长在弥留之际,还特意让老伴把我叫到他床前,拉着我的手喘息着说:“你是烟台来的,极好的后生”“我走后,咱两家要好好嘎伙”等心里话时,我掉泪了。

如今,老队长已经离世53年了。可是,他那正直慈祥的面容在我心里依然那么清晰。前几年,我曾在《烟台晚报》发表了《小车推石走莱阳》《当民办教师领到两元钱》等文章,表达了对老队长的怀念。搬到城里的30多年,我们两家像亲戚一样互相来往;每逢春节,我儿子也总要在大年初一回村拜年……旌旗山前的“凤栖里”——赵家疃,是我的第二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