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桂廷 撰文/供图

朱体荃老师

日前，我应邀回母校参加招远一中百年校庆的筹备，从学校1954年的教师名册中，我发现了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朱体荃。我要写他，是为了与更多的人分享他敢于追梦的励志人生。

朱老师是鲁东大学的前身莱阳师范的教员，鲁大教授如王志强、徐士良和烟台师院当年的党委书记孟繁融及其夫人张敏丽老师，都曾是他的学生；他还是山东省早期的国家级篮球裁判员，在全国篮球赛事中多次担任裁判长；他曾获全国高等师范院校教师奖，也是鲁东大学第一位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

他不像体育人但教学效果好

岁月的浪潮，把一位来自浙江宁波的游子推得离老家越来越远。朱体荃15岁考入浙江师范学院体育系，1953年毕业分配到山东省招远第一中学任教。

在体验“吃大葱蘸面酱”生活的招远教学期间，有一次朱老师病倒了，重感冒并发渗出性胸膜炎，医生从他胸腔中抽出了足有两暖瓶容量的积水。当时的招远一中领导为了让他好好养病，将他安排在学校附近的北关村一户农家疗养，由一位老大娘照顾其日常生活起居。

医生告诉他，“就你的身体状况，可能一辈子也不能教体育了”。大病初愈，校领导建议他改行教别的课程，派他到莱阳师范听课自学。朱老师学的是体育专业，改行他不甘心。到莱阳师范后，他努力锻炼，恢复体力，经常主动辅导师范学生的课外体育活动。几个月后，他就可以在那里给学生上课了。

毕业于北师大体育系的孙振宇老师是他的“贵人”，也是他在莱阳师范的教学领路人。身材高大的孙老师慧眼识珠，发现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小伙子尽管身高只有1米65，不像是做体育人的料，但他教学效果好，还有肯于钻研的潜质，力荐他调进莱阳师范教学。

朱老师的课讲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颇受学生欢迎。我曾听徐士良教授讲过，朱老师操着一口南方普通话，很会讲课，同学们背后称他是“金刚钻儿”。由于他的教学成绩突出，到莱阳师范教学的第二年，就被推荐参加了全省中等学校体育教学经验交流会。

1957年初，朱老师第一次向当时全国唯一的体育学术刊物《体育文丛》投稿，三个月后，他收到了67元的稿费，相当于他当时一个半月的工资。他的论文《怎样制订体育教学计划》很快被收入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中学体育经验汇编》。处女作的发表，让他颇受鼓舞，从此他一边教学，一边笔耕不辍。

随着名声日隆，他先后被调入驻烟台的体校和当时的山东水产学院教学。

“旱鸭子”变成“水鸭子”

时值“三年困难时期”，体校下马，他在烟台地区篮球队任教练的工作被迫终止，调入山东水产学院任教。

这所学校是山东省水产厅在1951年建立的，1958年至1963年先后具名为烟台大学、烟台水产专科学校和山东水产学院，后恢复山东省水产学校名称。曾经担任过该校教务主任、后任烟台师院图书馆馆长的林宜先生告诉我，当时的山东省水产学校是一所很有实力的省属中专学校，一部分专业曾被当年的山东海洋学院(今中国海洋大学)转走。

朱老师教公共体育课，是非体育专业学生的必修课。如何结合水产各专业安排教学，朱老师开始了他的“小试牛刀”。

当时学校体育教学面临着选择，是完全按照中学教学那一套，还是按照水产专业的特点另敲锣鼓重开张？普通中学体育课，有现成的教学大纲和教材，可以轻车熟路，不用费什么脑筋，而朱体荃老师却选择了艰难的改革。

他发现大部分学生的老家远离大海，尤其是鲁西南地区的学生，到了烟台后才见到了海，他们很多人学的专业是捕捞、轮机、养殖和水产加工，毕业后要到海上或湖库作业，当“旱鸭子”可不行。更何况，那时我们的渔船马力小、仪器设备差，抗风浪能力弱，容易发生事故，所以学生必须先闯过晕船关，适应海洋环境，熟悉水性和掌握游泳技术，而且按照当时的备战要求，还要学会海上射击、防空、泅渡、潜水、航海等多项本领，以及手旗通讯等海上必须学会的知识。

打铁还须自身硬，为了开创新的教学模式，朱体荃老师首先要完成自己由“旱鸭子”到“水鸭子”的嬗变。他拜省航海俱乐部的教练为师，苦练水上本领，经常到渔村拜访老渔民，有时还跟渔民一起出海，体验晕船的滋味。起初在船上一遇到大一点的风浪，就连“苦胆水”都吐出来了，而就这样由晕船呕吐开始，渐渐适应了海上的风浪。

他注重调查研究，广泛征求专业教师和往届毕业生的意见，随学生一起出海实习，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提出要搞好“三个结合”，即体育必须与思想政治工作相结合、与水产专业相结合、与海上民兵训练相结合。

他不落俗套，勇于创新，带领老师们自编了适宜水产专业的体育教学大纲和教材，自己动手制作教学器材。除平日开设海上游泳课外，他还带领全校师生每年暑期集中一个月进行海上生活锻炼，每年举行一次水上运动会。

他以身作则，组织并参加学生冬泳队，要求男生必须游过三千米，女生必须游过一千米，不然毕业成绩会受影响。

对他的这些做法，《体育报》和《大众日报》曾多次报道，肯定这种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的创举，将一个不起眼的水产学校体育教学搞得风生水起，不仅使学生爱上了水上作业，适应了学生将来的工作需求，还颇受坊间好评。

奖牌是压力也是动力

朱体荃老师在烟台体校有过两次带队当教练的经历，第一次带的是烟台地区成年女篮，第二次带的是烟台地区少年女篮。

因为朱体荃老师没有当过专业篮球运动员，也不是体育学院运动系科班出身的，只是一位各种体育项目都懂一点的“万金油”，也就是说，略懂却不精细。要在省里和全国比赛中拿到奖牌，是很有压力的。这种压力变成了他的动力。在困难面前，他的攻克办法是“学与钻”。他取众人之长，谁会就跟谁学习，“要做先生，先当学生”，慢慢地就入了门。带队出征，初露锋芒，第一次获得了全省运动会篮球比赛第二名，第二次获得了全国篮球比赛第四名。他研究篮球业余训练的规律，摸索出一套青少年篮球训练的路子，为他后来做好烟台师院体育系的篮球专业教师夯实了基础。

潜心大学讲坛

1984年，烟台师专升格为师范学院，体育专业有了本科，朱老师应邀回到了阔别近三十年的母校。

篮球是体育系的一门主课，作为一线教师，朱老师在做好思想工作的同时因材施教，带领学生不断进取。

篮球运动是一项由许多技战术组成、攻守直接对抗的集体项目，要提高教学质量，重要的是要有一个整体构思，不能靠零打碎敲。朱老师根据篮球运动规律和学生实际状况编制出“流程图表”，以避免盲目重复的无效用功。

在理论教学中，教材内容多而教学课时少，三十多万字的教材需要26课时讲完，怎样在有限的时间内让学生更好地掌握篮球运动的基础知识呢？朱老师采用的是重点内容由教师讲授，一般内容由学生自学，用课内课外相结合的方法，逐步培养学生的自学能力，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教学训练、竞赛裁判、器材维修等实际工作能力，是中学体育教师的基本素养。师范学院的培养目标是中学教师，朱老师通过让学生独立承担校内外赛事、轮流进行部分实习、鼓励学生担任其它系科篮球队的业余教练、组织划场地和修补球等课余劳动。

他的很多学生，后来有的在大学教篮球课，有的取得了一级篮球裁判员资格，有的考取了篮球专业研究生，他们都念念不忘自己的“铺路石”——朱体荃老师。

盘点朱老师的科研成果，他发表了70多篇颇有价值的论文和论著，获取国家体委科技成果一等奖、国家体委“科技先进工作者”和“全国优秀裁判员”称号，这不啻是对他潜心大学讲坛成就的最佳诠释，是一般教师难以企及的。

篮球场上的“大法官”

在浙江师范学院上学时，当时给朱体荃讲授篮球裁判法这门课的是舒鸿先生。他是世界篮球运动创始人奈史密斯博士的弟子。舒鸿先生1936年被国际篮联邀请为国际级裁判员，在第八届巴黎奥运会上，担当美国与加拿大男篮决赛的临场主裁判，是中国篮球裁判界教父式的大腕人物。他为人率直，对学生循循善诱，是朱体荃老师崇拜的偶像，也促使他不知不觉地爱上了篮球裁判工作。

1956年，朱老师成为篮球一级裁判员，1978年递升为国家级裁判员。从1978年到他退休，每年他有三四个月都在全国各地担任大型比赛的裁判员，篮球比赛场所闪现着他“小步快退”的裁判身影。

当了二十多年的省运会裁判长，他由精彩纷呈的篮球场上“执法官”，升任为众人瞩目的“大法官”。他多次担任全国联赛、全国锦标赛、全运会预赛、全国中学生和业体篮球比赛的裁判长。国内的同行们夸奖他“吹了多少年的哨子，不偏不倚，公正准确”，戏称他为“篮球裁判中的秀才”。他多次应邀给全国各地的篮球教练员、裁判员学习班讲课。

朱教授如今已过米寿，依然精神矍铄，不用拐杖，小步疾走如风。接受我的访问，他思维敏捷、逻辑清晰、侃侃而谈，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说：“我经常问我自己，一生中做了什么？勤奋出硕果，机遇从来不青睐不思进取、害怕吃苦的人。像我这样在体育方面‘先天不足’的人，更要笨鸟先飞。当我看到或听到各地有我的学生在为人民体育努力进取时，心中感到很满足，我要感谢这些学生们！”

星光不负赶路人，江河眷顾奋楫者。朱体荃先生从一位平凡的中学体育老师，成长为大学教授，并且作为国家级裁判载誉长城内外，确有其不同凡响之处。现任鲁东大学体育学院院长邱建国教授这样评价他的恩师——“在朱老师的生命历程里，凸显着'精彩'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