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镇
在牟平区博物馆内收藏着一道乾隆三十年(1765)十二月初十颁发的圣旨,长200厘米,宽33厘米,色浅黄,质绫锦。
这道圣旨是颁给登州府宁海州西解甲庄村(现莱山区解甲庄街道西解村)李氏家族李远绍夫妇的。
据《李氏祖谱》记载,“李远绍,字文苑,行三,太学生,考授县丞。康熙乙酉年七月十七日辰时生,乾隆丙辰年七月十二日未时卒,享寿六十八。”李远绍是西解村李氏家族第七代,三份二支,与大名鼎鼎的清雍正二年工部尚书李永绍是亲叔伯兄弟(李永绍叔伯兄弟共13人,俗称“十三支”)。
圣旨是封建社会帝王布告臣民、委任官吏、册封宗室、表彰功德、告谕外邦的一种专用文书。圣旨既是皇权的展示和象征,又具有法律效力。李远绍夫妇之所以获得这道圣旨,是因为第二个儿子李师芳为官清廉,声名远播。
李远绍膝下三子,长子师晤,次子师芳,三子师明(早逝)。李师芳,字润六,号芸阁,行六,太学生,任山西介休县典史,升湖北黄州府。敕封修职郎,享寿七十四。
这道圣旨内容摘录: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尔李远绍,乃山西汾州府介休县典史、捐升府经历李师芳之父,善积于身,祥开厥后,教子著义方之训,传家裕堂构之遗……
“制曰:奉职在公,嘉劳教之有自,推恩将母,宜锡典之攸隆。尔王氏,乃山西汾州府介休县典史、捐升府经历李师芳之母,壶范宜家,夙协承筐之,母仪诒,载昭画荻之芳……乾隆三十年十二月初十日。”
父以子贵,母以子荣。从这道圣旨中,我们可以看到,李远绍被敕封为修职郎(清朝正八品,文官的散官官阶),其妻王氏被敕封为八品孺人。
清代,朝廷命官做到一定年限,铨叙合格,可以申请把自己的官衔、名号转给长辈。自己官照做,长辈得一名份,享荣光。
李远绍获得的这道圣旨,彰显家族荣耀,其背后折射的是李氏家族良好的家风传承和厚重的文化底蕴。
西解村李氏族人自明代洪武年间由宁海州(今牟平)西门里迁居于此开枝散叶,薪火相传四百余年。族人谨遵“诗书继世、耕读传家”祖训,奋发有为,人人争先,创造了科举文化的传奇。李氏族人繁衍生息的西解村也因此被人们誉为“尚书故里”“胶东科举文化村”。
针对这道圣旨,笔者求教于西解村李氏家族文化研究学者、第六版《李氏祖谱》编修李玉平。李玉平说,旧时因科举致仕,许多族人获得过圣旨、家中收藏有圣旨,但因时代变迁,毁坏、焚烧很多,只有少量得以保存。现在,这些遗落圣旨的持有者或秘不示人,或变卖易手,流落他乡,能见到实物的凤毛麟角。这些圣旨的遗失对研究家族文化是一种缺憾。
关于圣旨,族人中还流传着许多故事。仅举一例,说的是一户族人分家析产时,得到一麻袋圣旨。家中主妇将圣旨剪做衣服里衬、鞋帮内里使用。他的两个孩子长大后,曾开玩笑说,自己穿过世界上最昂贵的衣服和鞋子。
李玉平还饶有兴趣地向笔者展示了另一版本的“圣旨”。严格意义上讲,这道所谓的圣旨,只是将圣旨内容抄录于一幅画像上翻拍的图片。这幅画像中的主人公是工部尚书李永绍的第二任妻子曲氏。
这幅画像虽然历经三百多年风雨,边缘残破,但画质清晰,人物风采依旧。画中背景为李永绍晚年致仕休养的约山亭。亭边花木葳蕤,怪石嶙峋,仪态端庄的曲氏夫人安坐在石间,旁边有一名丫环捧花侍候。关于此画,族人相传曲氏因脸长貌丑,一生只画了一幅画像。
画上方题字摘录: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令仪并美,宠渥均颁。尔盛京工部侍郎加一级李永绍之继妻曲氏,德媲前徽,教娴中阃。鸣璫声协,式襄委珮之勤。映玉心清,克励饮冰之操。特颁殊典,用奖同心。兹以覃恩。封尔为夫人……”
“太君姓曲氏,东关增生圣璘公女。诰封夫人,例封一品夫人。生于顺治甲午年十一月十三日寅时,卒于雍正庚戌年二月十八日戌时。享寿七十有七。”
比对相关资料,我们可以断定:第一部分应为圣旨内容,第二部分为李家后人记录先慈曲氏夫人生卒信息。旧时,圣旨持有者收藏时,多将其放置于楠木或樟木锦盒里,或者制作成楼阁状,裹上黄绫,放于密室,好生看管。平时,定期通风晾晒,防止因虫咬、霉变等损坏。每逢重大节日,还要恭请圣旨,置于香案,顶礼膜拜。圣旨岁岁供奉,代代相传。此外,还有人家会把圣旨内容刻于木板上、石碑上,或者抄写在画卷上,悬于堂中,彰显荣光。
解读题画文字,我们知道,当年的这道圣旨是李永绍履职盛京工部侍郎(1722-1724)时,颁给其继妻曲氏的。这个表述与《李氏祖谱》记载吻合。
通过查阅相关资料,我们还可以管窥李永绍的婚姻状况。李永绍的发妻王氏和继妻曲氏都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他们的联姻可谓门当户对。先看王家。王氏的父亲王嗣佺,字纫兰,号天全,别号东海逸民,清顺治举人、进士,曾任武邑县(现河北省衡水市)知县。其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深受百姓爱戴。据《山东通志》载,从顺治二年(1645)到雍正十三年(1735)九十年间,宁海州上榜进士中,名列首位的就是王嗣佺。再说曲家。曲氏一族家世显赫,曾出过六位进士。曲氏父亲曲圣璘是增生,叔父曲圣凝更是声名显赫。据宋宪章版《牟平县志》记载:“曲圣凝,字律孔,上武宁人,后迁赵格庄。进士,历官确山、汉阳、香河知县。居仁由义,公而忘私,报捐斗埠庄田产二千余亩,充作牟平书院经费,嘉惠士林,至今传颂。崇祀乡贤祠。”《山东通志》宁海进士榜名单中,紧接王嗣佺之后的就是曲圣凝。
李氏族人圣旨,是李氏家族精神的凝结与载体,是反映当时社会各阶层生存状态的“晴雨表”,更是了解胶东民风民情、文化变迁的“万花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