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焕新 张涛 撰文/供图

现存三官庙东院

养马岛孙家疃村立小学校老照片

年前，笔者有幸在养马岛孙家疃村孙艺洲先生处见到其收藏的一张老照片，这张镶在老式相框里的泛黄照片表面已有些斑驳，宽27厘米，高22厘米，照片里是一群成年人和孩童。最前面一排坐得很低的孩子尤其引人注意，14个人，左边和右边各有3个孩童穿着统一服装，戴着统一的无檐半圆帽，脖子上系着三角领巾，着短裤长袜。这应该是童子军。中间8个则手持大鼓、小鼓、小号、镲等乐器。第二排是成年男子，身着中山装或老式马褂。后面还有6排童子军和着中山装的其他孩童。照片上共计111人，其中成年男子15人，童子军21人，着中山装的孩童75人，全部为男性。

照片中的人们在一栋老建筑的前方，建筑两边的墙面，下面是块石砌墙，上面是“步步高升”木花格窗，左右两侧窗前各有一棵碗口粗的树木。建筑正中间是门楼，正脊是两个相向的龙吻，两侧垂脊是一排脊兽。门楼挂落后面大门框上有四个门簪，左边和右边的两个门簪之间贴着菱形的纸，上面写个“佛”字，中间的横批因为模糊看不太清楚。两扇开着的大门后面，能看到屋脊装饰着精美砖雕的照壁。大门垛右边墙上，挂着一块竖条白色木牌，上面书写着“孙家疃村立小学校”八个隶书大字。

照片顶部有一条黑的底色，上面清楚地印着一排端庄的手写楷书：“牟平县养马岛孙家疃村立小学董事教职员及全体学生摄影 民国二十三年七月三日”，原来这是一张1934年的老照片。

这张老照片，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

2023年11月23日，进入冬季的养马岛下起了雨，笔者赶到养马岛孙家疃村，走访了通过村委干部孙艺豪提前联系好的几位老人。

在笔者抛出的话题中，老人们议论纷纷，告知老照片中的学校就在今天村子东边的三官庙里。随后，几位老人冒着冬雨，带领笔者到现场实地考察。

清同治年间，正值岛上海运生意昌盛时期，岛内众多上层名流倡议并与各大船主联合成立建庙联庄会。联庄会分东、西两会。东会为孙家疃、邹家疃、林家庄三村，三村捐款于孙家疃村东南兴建东三官庙，简称东庙。庙坐北面南，朝向大海，占地1800平方米，历史上有东、西两院，戏台一座。共计房屋53间（含戏台）。

庙的东院为四合院式院落，北为正殿3间和左右配殿各2间（配殿原各2间，重修后改为3间），东西厢房各3间。正殿内供三官大帝，东配殿有观音、老母、送子娘娘等神像，西配殿有龙王、药王、虫王等神像。南侧面阔七开间，中间为大门，两侧各有看台3间。大门外左右各有1米高的石狮子一只。向南约5米，东西两侧树有高15米的旗杆一对。大门对面南院墙北侧，建戏台一座。西院是北正房5间、东西厢各3间，南房5间，正中1间是过道大门。南面五间向南约10米处还有四合院一处，计房16间。

考察完现场，笔者查阅了相关资料，孙家疃村民国时期办学的相关历史渐渐浮出水面。

据2008年出版的《养马岛旅游度假区志》记载，孙家疃村位于养马岛东端的看牛山、邹家山之阳，帽山顶、东大顶卧伏其东西两侧。民国版《牟平县志》记载“岛内孙家疃，相传明末由王家庄移入养马岛”。民国初年，养马岛最东端的邹家疃村并入孙家疃。

清代中叶之前，岛上人口不多、科举未兴。孙家疃村清中后期科举登进者，据牟平历代志书及《登州府志》统计，有廪贡生孙巍（约在乾隆至道光间，新近出土的孙家鍙墓碑碑文中记载为进士，《山东省科考名录汇编》中未查出），道光年间科举登进中议大夫孙家鍙，光绪年间贡生孙寰海、孙建伟，另据1984年《养马岛镇志》中不能确指的还有光绪年间的秀才孙慈轩、孙铭甲、孙凤仪、孙伯骞。

清末民初，养马岛人从事海上货运获得了高额利润，岛上商人商号遍布东北亚各大沿海及内陆城市，涉足朝鲜、日本、俄罗斯、美国等国家和地区。孙家疃孙氏自清中晚期以来，世代航海经商致富者众，孙家疃逐渐成为岛上最富裕的村庄。

于是，出资集资创办私塾、兴建学校以保证家族荣耀得以延续之风气在岛上蔓延开来。清末时，岛上共有私塾13处，随着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科举废除，加上烟台开埠的影响，至民国初年，现代小学教育在邻近的牟平、福山两县已得到普及，光绪三十三年（1907），士绅孙希谔（字伯謇）率先捐银一千两，建立了岛上最早的现代小学——居稽小学，并亲自任校长。孙希谔因此于1921年获得山东省长公署颁布的“一等嘉祥章”。

孙希谔捐资建校一时间引发了岛上富户捐资办学的风潮，岛上几乎所有学校均为村内富户或乡绅倡导捐资、捐房、捐地建成。至1930年，全岛有居稽、江夏（黄家庄）、镜海（杨家庄）、寰海（西中原）、作民（驼子）、正基（马埠崖）、启华（西张家庄）、瀛海（东中原）、鸿晋（洪口）、登瀛（林家庄）10所小学。岛上各村均设董事会，并推荐一名有威望的名流绅士为校董，主持管理学校。各村小学，有能力的人家孩子交纳学费，贫苦家庭子弟则免费入学，学校办学经费缺口资金由村中富裕人家捐资解决。

岛上小学，民国时期的学制与教材多与全国同步，一般初小4年、高小3年。初小课程有国语、算术、修身、常识、音乐、游戏、体操、美术、劳作及大仿；高年级增设尺牍、自然、历史、地理、珠算。教师早期多由岛外的举人、贡生、秀才担任，一般一所学校1-2名教师，规模较大的小学，任课教师有4-5名。有些教师积极宣传革命思想，培育出进步学生30余人。

孙希谔于1930年染时疫故去。随后，由孙藻章任校长。上世纪30年代初，居稽小学新迁校址于东三官庙，更名为“孙家疃村立小学校”。该校鼎盛时期，一到六年级学生多达二百余人。教师十三人，学识渊博、教学严谨，学生成绩优良，为学界、商界输送了大量人才。校内设备齐全，图书馆存书量之多，为全县前列。

1945年8月养马岛解放，12月初，当时的牟平县民主政府在孙家疃村设置了“孙家疃完全小学”，校址仍在东三官庙。

新中国成立后，孙家疃完全小学撤销，改为村初级小学。

从居稽小学创办到迁址于东三官庙的孙家疃村立小学校，几十年时间里，为村里培养了大量人才——

学校创办人孙希谔，后来考取了北平中国大学；其他的有孙建倗，北平中国大学法科；孙建绣，北平中国大学法科；孙建阆，北平中国大学法科；孙建俶，北平中国大学法科；孙曰周，北平朝阳大学；孙建级，北平中国大学法科；孙曰嚞，唐山交通大学；孙建令，山东公立法政专门学校；孙建杰，北平华北大学肄业；孙立箴，北平警官高等学校。原名孙立璋的赵拓，1948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曾参与创作电影剧本《白求恩大夫》；原名孙立嵩的林剑修，青岛解放前参加战地记者团，后为少年儿童出版社副社长兼副总编。

一张老照片，背后是一段感人的历史……

感谢以下受访者提供信息：

孙树樵（86岁）、邹丰琪（86岁）、孙树荣（85岁）、王贵善（84岁）、孙树环（80岁）、孙立询（77岁）、孙立炎（79岁）

参考资料：

1936年《牟平县志》

1984年《养马岛镇志》

2008年《养马岛旅游度假区志》

2018年《东北亚视野中的养马岛古村落研究》 王建波 著

民国时期《山东省牟平县学区图》

（王建波提供）

孙家疃村立小学校平面图 解焕新 绘

作者张涛访问当地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