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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很短 怀念悠长 烟台晚报 2024年04月06日

刘学光

迎春花开了,又一个春天来了。思绪总是那么喜欢翻腾,难忘的人、过往的事,随时会记起,不经意间会被感动流泪。昨夜,我又梦见去世三年的四舅了。

他走得太突然了,如他的性格一样雷厉风行,没有一点拖泥带水,仿佛秋天萧瑟的风,没有跟落叶打一声招呼,也没有给孩子留下一点尽孝的机会。两个儿子声嘶力竭,顿足捶胸,悲痛不已。

就在四舅去世的前一天上午,我用车送他去医院,他还是那样风采依然,只是感觉胃有点不舒服,以为打个点滴很快就会好起来。晚上我有应酬,不知咋了,一直感觉心神不宁,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感应吧。那晚喝酒有点过量,回家后一觉醒来已是清晨5点,看到未接来电是表哥凌晨1点多打来的。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马上回电。表哥说,我爸走了。我的耳朵顿时嗡嗡的,仿佛晴天霹雳,我放声大哭,边哭边问原因。表哥说是“心梗”。我的嚎啕声惊动了邻居,也让妻子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我和四舅的感情太深了,不是父子胜似父子,他对我的好、对我的帮助,我此生难忘。四舅去世的前一年,在他85岁的祝寿宴上,他闭目合掌,默默许愿,屏住呼吸,突然一口气就把带有音乐“祝你生日快乐”的荷花瓣里燃烧的蜡烛吹灭了。可见,他的肺活量不减当年。他耳不聋眼不花,声音高亢,站起身来,腰杆笔直。

记得上世纪70年代中期,那年腊月,在驻外大使馆工作的四舅回家探亲。姥爷的小院里挤满了乡亲,公社书记也来慰问。四舅脱下黑呢子大衣,抱住姥爷失声痛哭。好多年没见姥爷了,四舅此刻有些失态。他拉着姥爷进屋,坐在火炕上,又把姥爷的脚抱在自己的怀里暖和,满屋的人见此都惊呆了。那年四舅刚40岁,他知道姥爷为了拉扯8个子女所受的苦。姥姥去世时小舅才5岁,可想而知,姥爷遭了多少罪。

后来四舅回到烟台工作,在一个单位担任处长。他每天乘坐公交车上下班,被他的一些乘坐单位小汽车的朋友当笑话谈论,都说他“傻”。四舅置之不理,走路依然昂首挺胸。有一天,突降大雨,一位老农提着没有卖完的半篮子芋头上车。四舅帮他拿着,聊天中知道老农的妻子生病住院,等着他用卖芋头的钱交药费。四舅闻听此言,不仅把剩下的芋头包圆了,还另外给了他一些钱。老农感动得泪流满面,要给四舅跪下,四舅赶忙拉住了他。

四舅在单位从不摆官架子,声誉很好。他大公无私,对工作要求严格,年年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大家都称他“包公处长”。据说当年他和一位送礼者在办公室吵了起来。因为他不收礼,送礼者放下东西就要走,他拉着不让走,结果两人撕扯起来。最后,他翻脸了,给送礼者讲道理,直到送礼者心服口服地拿着东西走了。当时办公室外围了好多人。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给他送礼了,他也因此名声在外。

退休后,他依然喜欢乘坐公交车出行,有时我要用车载他外出,他总是推辞。四舅一辈子节俭,穿衣打扮非常朴素。他不喜欢铺张浪费,拒绝到酒店就餐。每次我都是买东西到他家亲自下厨,与他把酒临风,谈人生、聊工作、谈社会、忆往事。每次聆听他的教诲,我都是受益匪浅。

四舅走完了他86岁的人生,与他告别的那天,雨一直在下,时而大时而小,一连三天都是这样。记得他离世的前一天,在医院他与我说话还是那样铿锵有力,没有一点病痛的苦楚。他曾说:“我初心不变,信念不改,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看着他,我不由地竖起大拇指为他点了个赞!就在他去世那年的“七一”前夕,表哥收到了四舅的“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可惜四舅没有看到。

如今,再也没有人打电话教导我了,再也没有人为我指点迷津了,每每想起,我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写完这些文字,我再一次无法抑制情感,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滴在键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