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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哉梧桐 烟台晚报 2023年12月01日

蔡华先

上班的路上,能看到很多种树,其中梧桐树给我的感觉更美,一是美在它的形象上。梧桐树高高大大,枝叶繁茂,白居易说它四面无附枝,中心有通理。二是美在它的意象,梧桐树是一种最具有文学意象的树木。寒来暑往,风霜雨雪,在不同的季节、不同的天气里,梧桐树都能诱发我心中的某种情感,与古人共鸣。

梧桐是我国诗文中记载最早的著名树种之一。《诗经》中有诗句: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这成为梧桐树引凤凰传说的最早来历,因此,在古诗文中,当梧桐树这一意象出现时,往往带着高洁之意,常被作为高洁品格的象征。同时,梧桐树这一意象还常常被用来象征坚贞的爱情,梧桐树是古代诗词中最为经典的意象之一。

梧桐树属于落叶乔木,性喜光、喜温暖,树干高大挺拔、枝叶繁茂,是一种著名的观赏树种。深秋的时候,秋风瑟瑟,梧桐树依旧摇曳着宽大的树叶在风中舞动,春天开花长出的果实,从顶端裂开,种子随风四处飘落。有些生长多年的老梧桐树,在深秋的时候,已为明年的花开做好了准备,在每一个大的枝条上,对称长出两根小的枝条,每根小枝条的顶端,长出了土黄色的圆锥形花序,为在秋冬里长得更饱满,只等来年盛开。

每年初夏前后,梧桐花盛开,那是一场美丽的约会,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梧桐花是没有花瓣的,我们所看到的梧桐花,其实是由花萼发育成花瓣状,代行花瓣的功能,这是梧桐树区别其他植物的最大特征。

梧桐树的外形优美、孤直,可谓人见人爱。

小孩子们喜欢梧桐树,因为它给孩子们带来了童年的快乐。我小时候,家中的院子里有一棵梧桐树。那时没有什么玩具,我经常爬到树上,独自欣赏四周的风景,在树上一待就是个把小时。

大人们喜爱梧桐树,是因为梧桐树在那个年代,能帮助人们解决不少困难。梧桐树的木质好,家里盖新房时,可以把栽的梧桐树伐倒,用来做家具。

艺术家们也爱梧桐树,这和焦尾琴的传说有关。

著名文学家、音乐家蔡邕在汉献帝时官拜左中郎将,故后人也称他“蔡中郎”。蔡邕为人正直,性格耿直诚实,后遭谗言,不得已逃出京城隐居起来。

蔡邕通晓音律,尤擅弹琴,对琴很有研究,关于琴的选材、制作、调音,他都有一套精辟独到的见解。在逃亡隐居的那些日子里,蔡邕常常抚琴,借用琴声来抒发自己壮志难酬反遭迫害的悲愤,感叹前途渺茫。

有一天,蔡邕正坐在房中抚琴长叹,忽然听到灶间传来一阵清脆的爆裂声,抬头竖起耳朵细细听了几秒钟,大叫一声,跳起来就往灶间跑。来到炉火边,蔡邕顾不得火势逼人,伸手将那块刚塞进灶膛当柴烧的桐木拽了出来,大声喊道:“别烧了,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一块做琴的好材料啊!”

好在抢救及时,桐木还很完整,蔡邕费尽心血,精雕细刻,终于将这块桐木做成了一张琴。这张琴弹奏起来,音色美妙绝伦、盖世无双,成了世间罕有的珍宝,因为它的琴尾被烧焦了,人们叫它“焦尾琴”。后遂用“焦尾琴、焦尾、焦桐、焦琴”等指美琴,或比喻历尽磨难的良才、未被赏识的宝器。后世有联曰:灵帝无珠走良将,焦桐有幸裁名琴。

乐陵台上悄无人,独倚梧桐看明月。文人们更爱梧桐树。先秦以来,梧桐树的意象世代传承,越来越深厚悠远。梧桐树在古诗词里不仅可以象征高洁、才气,还拥有多重意象表达。古人笔下的梧桐树,或彰显高洁品格,或传递离恨别愁,或感叹夫妻情深,或心怀故国故人,总有一种思绪让我们似曾相识,让我们感动其中。

梧桐树里有坚贞的爱情。

东西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从《孔雀东南飞》开始,梧桐树就象征着美好而忠贞的爱情,正如焦仲卿与刘兰芝同生同死。

到了孟郊“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又将鸳鸯与梧桐两个意象叠加在一起,赞美爱情忠贞。而一曲长恨有幽情的白居易,则在“春风桃李花开夜,秋雨梧桐叶落时”描写李隆基与杨玉环之间的爱情。世间红尘爱恋,最美好不过清代才女陈淑兰所盼:“人传郎在梧桐树, 妾愿将身化凤凰。”

梧桐树里有写不尽的离愁别绪。

梧桐树发叶晚,落叶早,一到立秋便落叶纷纷,除了象征高洁品格、坚贞爱情之外,梧桐树也是离愁别怨的象征。贬谪黄州的苏轼,就曾将人生的失意与苦闷定格在明月梧桐,在“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里,宛如孤鸿,“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梧桐树里有道不完的韶光易逝、人生感叹。梧桐树一叶落,天下尽知秋。梧桐花开较晚,梧桐花落预示春光渐散,“等闲春过三分二,凭仗桐花报与知”“客里不知春去尽,满山风雨落桐花”。梧桐叶落宣告秋意渐浓,“凉风敲落梧桐叶,片片飞来尽是秋”“一庭明月无人筦,秋在梧桐落叶中”。待“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语一出,多少痛定思痛,多少欲说还休,尽在无言中。

坐看一叶落,余怀念群木。凤凰已不见,古琴人少弹,只有这清高的梧桐树还在这尘世间,与我们那样亲、那样近。来来往往,看梧桐树花开花落,刚刚繁花满树,转眼已是深秋。感叹时光流逝之余,还是让我们来吟诵一下宋代朱熹的《劝学诗》,不负这春去秋来的好时光,珍惜这如白驹过隙的光阴,只留下沉甸甸的果实,不给自己留下遗憾和无谓的感慨。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