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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取暖那些事 烟台晚报 2023年08月30日

潘云强

改革开放前的那些年,一到冬天人们就格外忙。

那时人们多住平房,冬天取暖都是生煤炉子。因为家里有炕,买来炉子,对着炕洞眼支起来就可以了。如果房间没有炕就很麻烦,不仅要支起炉子,还要将烟囱一节一节套上伸出屋外。别看套烟囱这个活儿简单,若套不好,炉子容易倒烟。为使其牢固,接头处须用细铁丝绑一下。上世纪70年代末,我住在芝罘区大马路的一栋木质小洋楼里,屋子太小,又没有炕,只能把炉子支在一进门那块巴掌大的地方,为增加散热面积,烟囱在屋里转了不少弯。

当时的当家燃料是煤。冬天取暖,煤是主力军。煤凭票供应,相比阳泉煤,大同煤质量更好,好的大同煤呈块状,亮闪闪,外表像黑金子,但价格贵一些。人们为省钱,大多买阳泉褐煤,也就是烟台人口中所称的土煤。

当时市区有许多煤店,大马路、三马路、小午台、西南河都有。到了星期天,煤店特别忙,早上8点上班,7点多钟煤店外就排起了长队,而且要排两列。我虽然住在大马路,但一般到西南河煤店去买煤,因为我有一名乳名叫永利子的朋友在那儿工作。尽管如此,买煤等待的时间还是很长,特别是买蜂窝煤。这种煤首先要将煤与黄泥用水和起来,再经过专门的机器压,费时费力,有时压煤机压着压着突然熄火。一旦发生故障,什么时间修好就很难说了。星期天来买煤的家庭一般都是双职工,原指望利用休班时间先把买煤这件事解决了,再忙其他家务,结果被困在煤店里,不禁心急如焚,买煤的人之间、买煤的人和煤店工作人员常发生口角和冲突。

煤买来了并不是万事大吉。如果买的是土煤,煤呈粉状,需要掺上泥,既成形又抗烧,节省煤炭。烟台人称那种用来和煤的泥为黄岩泥。原来环山路以南建筑物很少,基本全是农田,沿着解放路、迎祥路向南,走到现在的环山路与南迎祥路交叉口,那儿是一块连一块的果园,地堰子裸露的全是黄岩泥。用镐头刨满满一车拉回家,一冬够用了。至于和煤时煤与泥的比例,还真不好掌握,有人说七分煤三分土,也有人说八分煤二分土。我和煤时,煤多点,泥多点,都无所谓,反正都能烧,只是火苗旺不旺而已。

煤不能直接点火,需要引柴,这就要置办木柴。有炕的人家,不少人愿买木渣,因为木渣抗烧,散热效果不错,但木渣容易受潮,放到小棚里受了潮,燃烧时烟就大。用刨花当引柴的好处是火苗大,但不抗烧,因此,人们大多还是买木头。

那时,烧柴是紧俏货,家家离不了,不好买。木钟厂做钟表壳子和外包装会剩余大量下脚料,这些木头做烧柴最好。我岳母是木钟厂的老职工,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家里没有了,她便找领导批个条子,到供应科交上钱,打发我们去拉。那年月,木钟厂不但木钟享誉世界,连烧柴也供不应求,我们去拉时,好几次都吃了闭门羹,买的人太多,售罄是常事,只好第二天再去。

除了木钟厂外,我还到渔业公司的渔轮修造厂买过木柴。渔轮修造厂位于烟台山公园西侧。那时,渔业公司有部分木质渔轮,即使钢壳渔轮装修也需要大量木材,剩下的下脚料也被当了烧柴。记得有一年,烧柴太难买了,我四处求人,终于在只楚的一家家具厂批了张条子。我贪多,大板车上的木头摞得老高,因捆得不结实,加上那天又下大雪,下通伸塂时,车翻了,木头撒了一地。我一个人在那里忙活了半宿,冻得第二天患了重感冒。

买来的木头长短不一,长的要锯短,然后再用斧头劈。劈木头是个硬活,又是个慢工,急不得。要戴上线手套,拿个马扎坐在小棚门前,稳稳当当地干活。如果稍微一分神,很可能被明晃晃的斧头削着或砸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劈木柴往往是拿出一个休班日,毕其功于一役。忙活一天,一冬的引火柴禾就有了。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人们无论运什么东西,用的都是两个轱辘人拉的地板车,也叫大板车。那时烟台有专门的地板车社,作用与现在的汽车运输公司差不多。每个单位也会有一两台地板车,大家要用,一般要托熟悉人去借。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烟台市面上出现了一种无篷的机动三轮车,车头前有一个用皮带转动的圆形铁轮子,这辆车跑起来嗒嗒嗒的一个劲儿“放屁”,声音特别大,由于车头来回摆动,烟台人形象地称其为“摆拉甲子”,跑起来后面有一股浓浓的黑烟。此后,地板车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我们家是上世纪80年代末住上楼房的,没有集体供暖前,依然靠煤炉子取暖。在寒冷的大雪天,生起旺旺的炉火,一家人围坐在火炉前拉呱,炉子上的铁壶发出滋滋的蒸汽声,炉子底下传出烤地瓜、烤土豆的香味,好不惬意。岳母喜欢大炕,即使后来通了天然气和暖气,冬天里她依旧让孩子给她烧炕,她总坐在炕头打瞌睡。直到她前几年去世,孩子们才把大炕拆了。

冬天生煤炉子容易发生煤气中毒。为了保险起见,我家煤炉子一般在睡觉前一个小时便要熄火,这样,每天无形中又增加了一次生炉子和掏送炉灰渣子的工作。冬天想偷懒都不行。

这就是以前冬天取暖那些事,如今天然气暖气入户,清洁又省事,人们也成了甩手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