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平
刚入职时,我和窦哥租住在一栋老旧的破楼里。卫生间是蹲便器,窦哥拖完地到便池里洗洗涮涮,一不小心,把蹲便器捅漏了,一楼的地下一览无余,一群忽闪忽闪的小眼睛冒了出来。原来,窦哥捅了老鼠窝。
一道突如其来的亮光投射到黑洞洞的地下,老鼠儿们惊恐之余居然抱团欢喜,从蹲便器的破洞争先恐后地爬出,也凑上来尝尝这人间烟火了。这是一伙儿红毛硕鼠,少说也有七八只,个个都有一尺多长,在老鼠中应该是爷爷级别的。
开始还能人鼠和谐共处。人在屋里时,老鼠们很规矩地蜷缩在卫生间的角落里。这出租房是物业弃管楼,我们两个男生经常出差,等着房主换新蹲便器,耗时大半年也未实现。
不长时间,人鼠就混熟了,形成了默契。我每天下班到家开门时,先用近似鼓点的方式敲敲门,待老鼠们从屋内的嬉闹中退却到卫生间,才开门进入。等我来到厨房削土豆皮时,老鼠们就不请自来,欢跳着聚在我的脚下,抢吃土豆皮。待我手中的土豆皮全部削完,一跺脚,老鼠们就纷纷逃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归原位。
此后,不管是摘芹菜叶,还是掐菠菜根,不管是残羹剩饭,还是发霉变质的食粮,全交给老鼠们打扫。老鼠们习惯于看我的脸色行事,尽职尽责,从不挑三拣四,不管施舍多少,都是一扫而光,一旦分拣完毕,绝不赖着不走。我与老鼠们也是各取所需,彼此相安无事,老鼠们达到饱腹的目的,我图个节省垃圾袋开支,也懒得倒垃圾。
时间一长,老鼠们就放下斯文、撕开脸皮,变得不客气了。有一天,我从市场上买回一条鲫鱼,准备给爱人哺乳补充营养。仔细收拾好了,放在厨房的一个盖帘上,待我回屋歇息片刻返回厨房,盖帘上收拾好的一条鱼,就只剩下一根刺了。我望“鱼”兴叹:一顿新鲜美味瞬间化为乌有,给爱人吃鲫鱼哺乳的愿望也泡汤了。我的宝贝女儿又要几天母乳不够吃,只能靠冲奶粉打牙祭了。
面对老鼠们的嚣张气焰,我是又气又急,为了痛击它们的霸道行径,天一亮,我就上市场买来蹲便器换下破旧的。我把老鼠们关进卫生间,轰进地下,让它们从此永远不见天日。老鼠儿们吃喝不愁、冬暖夏凉的舒坦日子自此一去不复返了。
没想到,与老鼠一屋共处的时光让我落下了病根。时过境迁30多年了,肆虐狂咬成性的老鼠,不断出现在我的梦魇中:老鼠们肆无忌惮地啃噬着我的双脚、抓挠我的心肝,甚至从我的身体上疯狂地践踏而过,毫无当年的半点胆怯与和谐,反而让我汗毛倒立、毛骨悚然。一场噩梦惊醒,一身冷汗直冒,一脸恐惧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