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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夜调 烟台晚报 2023年08月12日

北芳

生活在鄙野乡间,“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满耳虫声,那是只在诗经里出没的古老虫子,捉迷藏似地在院子里唧唧鸣唱,引逗着两只母鸡侧耳寻找着它的身影。

虫子对时令的感知,异常敏感。天气炎热时,它们夜里出来溜达,却被热气呛得无法像蝉那样引吭高歌。大自然给每一位角色都安排了适时表演的舞台,当蝉声落幕,蛩声便闪亮登场。

“风吹一片叶,万物已惊秋。”梧桐报秋,秋水时至;荷叶渐老,斑斑点点,直到蝉声渐稀,唱尽生命的苍凉后,蛩声已稠得密不透风。

清晨走在山径,遍野秋虫唧唧复唧唧,唱得庄稼也动了情,争分夺秒地把果实灌浆得圆润饱满,给辛劳一年的农人一个诚实的回赠。

从前我在煤油灯下听鸟唱虫鸣,如今我在月光里倾听大地上留声机一样古老的原生态歌唱。时远时近,只闻虫鸣,不见虫影,在岑寂的夜里,把月亮和星星唱落成南墙上的一架丝瓜花。

丝瓜架旁,村人聚在石台上聊天,墙角里、石缝下,促织、蝈蝈们在振翅奏乐,当然更少不了蚊子聚众自我感觉良好地哼唱。人们夜聊时,拿着一把蒲扇,不时地拍打身上,警告哼哼唱歌的蚊子,数落着蚊子的恶行。

等到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家中锅灶旁、水缸后、墙角旮旯里促织们又开始一展歌喉了。深夜我躺着看《聊斋》时,它们的轻唱像催眠曲,我却常寻思哪只促织是成名的儿子变的,能否有缘出来和我一见?到深秋时还有披一身绿薄纱的弱弱的秋娘会飞到阳台上做客,我妈总说秋娘一叫,懒老婆吓一跳,它来提醒人们该准备过冬了。

《幽梦影》里说“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不虚此生耳”,我年年都在虫鸣迢迢的小调里过时令,可谓趣味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