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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头老街 烟台晚报 2023年08月03日

赖玉华

故乡是一本厚重的诗集,葫芦头老街便是封面上的赞美诗。乘着旧时光的火车去看故乡的山水,入眼的便是老街斑驳的墙壁、是大喇叭吹响四季的鸟语花香。截一段时光长在童年的小树上,小小的枝丫间便留下童年甜蜜的回忆。

官方冠名护路头的老街,位于福山区东北关村中心地带,到了老百姓口中便成了葫芦头老街。葫芦头老街东西走向,西头与西北关村接壤,它的中心是个小广场。据上了年纪的老人说,上世纪四五十年代之前,葫芦头老街已相当繁华。

在我的记忆中,上世纪70年代左右,葫芦头老街小广场每月都会放几场电影,热闹的景象恍如昨日。只要听说放电影,小广场周围就会聚集好多卖零食的小商贩,花生瓜子一角钱一茶杯,糖瓜糖球三分钱一串,还有爆米花。这里简直就是孩子们的乐园,每逢听到村里广播晚上放电影,下午我们老早就拿着小板凳去占位置,用滑石、树枝等画好区域,男孩子凑在一起下五子棋,女孩子用滑石画出九字格跳房子。村大队部也会早点收工,大人们回家做饭吃饭后,便扛着长板凳,拿着赶蚊子的蒲扇,带着孩子的晚饭赶过来,一到广场就喊孩子的乳名。那一刻,叫卖声、喊叫声、欢笑声此起彼伏,喧腾的场面至今难忘。

葫芦头老街带给我童年无数个雀跃的夜晚。在广场北面有一排平房,是水磨坊。水磨坊有两间房,其中一间有个大石磨碾,那里的卤水豆腐、豆腐脑很出名。只要卤水豆腐脑一出锅,再淋上调料,入口滑糯爽口,简直鲜美无比。特别是那个韭花酱,是纯韭菜花经过发酵的,想起来就直流口水。后来我喝过很多地方的豆腐脑,都比不上水磨坊的味道。那时,平常人家一个月能吃上三两次豆腐脑就油条就不错了。

说起油条店,它在福山区政府档案局路东,那家的油条特别好吃,外焦里嫩,麦香味很足。特别是赶集的日子,店门口能排好长的队。村里的老妪说,她们当年不过节没啥喜事时从来不买油条,买根油条不仅是奢侈,更害怕人家笑话,笑话娶了个败家娘们,不会过日子。到了我小时候,姊妹们就可以买碗豆腐脑买根油条分着吃了,权作打个牙祭。即便豆腐脑就着片片,也是美美的,觉得吃的是人间美食。

谈起葫芦头老街,它的故事总是讲不完的。水磨坊紧挨着一间茶水炉,在当时也是独一无二的。东北关村作为城中村的“老大哥”,干啥都抢在前面。这个茶水炉为起早贪黑干活的村民提供了不少方便,特别是有几个小队部也在那一排平房的,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每次收工回家前,拿着水壶去茶水炉打上满满一壶热水,足够一家人晚上喝的。

每年春秋季,东北关村大队会给村民分福利,当季的鲐鱼、血桃、苹果、西瓜等都在老街的小队部排队分领。每户挎着篮子来取货。那年代分东西是磅好重量要抓阄的。有好事的村民瞅着自己的与别人攀比,如果比别人分的个头大点儿,甚至有条鱼大点儿,也会美滋滋得瑟两句,吹着口哨来段小调儿,慢悠悠提着,唯恐人家不知道他运气好。

春季的鲐鱼加上香椿铁锅炖,再在锅边贴上一圈小片片,锅里面再架上一根木叉,木叉上放一个拌好生菜油盐的大砂碗,一出锅,美美吃一顿大餐是一家人最美的期待。家家户户那一天就是过大年的感觉,孩子们会早早围在小饭桌翘首等待,眼巴巴望着咕咕冒气的大锅,咽着口水。每人拿着鱼锅片片一块鱼肉一勺菜,小口品着,有条件的人家吃着饭打开半导体,播放着《东方红》《南泥湾》等红歌,抹抹嘴巴也会跟着哼哼两句,可滋润了。

提到队部分血桃、苹果,就不得不提东北关村的坝外大果园。那时村里人称果园叫坝外,因为南北走向有一条高高的坝埂小路,坝梗东边低洼处挨着的就是果园。一树树苹果桃子特别诱人,秋季,青香蕉、红香蕉果香四溢,大老远就能闻到。我们小时候经常趁着拔猪菜去果园,捡几个掉在树下或者能够着的青涩苹果,酸酸涩涩特开胃。看着不错的,会拿回家给姊妹分享。春天大血桃成熟时,酸甜可口,让人口水直流。趁着中午大人们回家吃饭,孩子们一起去果园摘桃子,一边吃着一边摘几个放在衣兜里,再一溜烟儿跑到河里戏水、吃桃子。吃完了,再一起游到河对岸的芦苇荡翻跟头、捉迷藏。刚发芽的鲜嫩芦苇也可以食用,甘甜无比。那时孩子们作业很少,我们一放学就背着稻草编的草包去割芦苇,帮助家里拾柴火。芦苇金贵,不让随便割,我们每次去都找个望风的。有几次让看场的老人发现了,拿起木棍赶我们,嘴里喊着,这些丫头片子,你们再来我告诉你们校长罚你们。那时虽然穷,却欢乐无比,即便被追赶打骂也不当回事。

离开家乡久了,心里总牵挂着故乡,常想起葫芦头老街。想起清晨的鸡鸣狗吠,唤醒老街一个又一个朴素的日子,想起转角处的声声蝉鸣,用滚烫的歌声记录着老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