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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随想 烟台晚报 2023年06月24日

高绪丽

一夜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六月里,麦子有麦子的心事,我有我的心事。

经历风霜雨雪,走过春夏秋冬,从一粒种子,成为硕果累累的果实。它的一生,似乎做了许多的事情,孤独地守候麦田,在每个有月亮的晚上,扬起麦花跳舞。又似乎只做了一件事情,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使命,那就是颗粒归仓。生命在不断延续,希望在继续传承,当天边的麦浪翻涌成为金色的海洋,这片被祖辈们耕种了无数回的土地上,把美好又重新呈现到我们的面前。

厢房的木头窗棂上,悬挂着的数把镰刀,已经锈迹斑斑。过去的那些麦季里,被磨得锃亮的镰刀,是这个夏天最厉害的武器。年富力强的父亲,磨刀霍霍,冲锋上阵,将地里的麦子统统收割回来。不过数年,再到六月,联合收割机往地里走上一遭,麦子被直接脱粒装进了袋子里。昔日那些镰刀,一夜之间失去了光彩,没了用武之地,被冷落在破旧的窗棂上,蒙满了时间的灰。当然,一同被搁置起来的,还有我的童年和那些滚烫的麦收记忆。

六月的杏树上,结满美人杏。杏子品种多样,什么醉杏、麦黄杏、磨盘杏、疥疤杏子和美人杏,名字不同,口感各有千秋。醉杏的杏核可以砸开即食,麦黄杏子有酸有甜,美人杏子只有甜。“杏,幸也”,乡户人家,门前多栽杏树,六月杏子肥,各个品种的杏子都可以尝到,想吃哪种口味的杏子,去那家的杏树下转一圈,乡人热情,准保让你吃个够。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六月的诗篇,在心里斟酌了许久,也酝酿了许久,每每提起笔,只觉得一腔热血,在胸前翻滚、堆积,找不到合适的宣泄口,没法子,只能一搁再搁。六月的章节,字里行间,写满父亲的身影。一垄垄金黄色的麦浪,是大地奉献给我们最珍贵的礼物。面对全家人的温饱,父亲弯下他高大的身躯,蜷成一个小小的标点符号,在麦浪里缓慢移动。眉眼盈盈处,他用数不尽的汗水,收割了一行行最动情的诗句。祖母在世的时候,每年六月,她会去麦地里,捡拾麦穗。有一年,她捧回来一大捆麦穗,麦穗头被捋到一头,麦秸秆被捆得整齐利落,好像还在地里生长似的。她跟我说,这些麦子,都是有根的,我们不能看着它们被遗落。

六月,草树庭深、瓜果飘香,一派生机勃勃。人间六月,迎来许多人的高考和中考,从此,一路向前,扬帆远航。我们的人生,不只要有一颗赤子之心,还要有热爱山河的勇气、扬鞭催马自奋蹄的努力,爱你想爱的,爱人间四季,爱这个世界,更要学会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