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培波

父母是2008年元宵节后从城里回老家的，那时父亲的病情已经严重恶化，落叶归根一直是他的心愿。尽管身体极度虚弱，他还是硬挺着回去了，回家一周后的那个凌晨，他便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一辈子也忘不了父亲临终前的眼神。外甥女回来后不久，父亲的眼神开始游离，他冲着外甥女点了一下头，双眼便一直停留在自己照看了12年的孙子壮壮身上，满是慈爱和留恋。壮壮哭着喊：“爷爷，你说过要看着我考上一个好大学的啊！你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父亲合上了双眼，永远听不见孙子的哭喊了。

壮壮出生后，我们夫妻忙于工作，照看孩子的时间远少于我的父母。可以说，壮壮基本上是由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传统意识使他在孙子身上倾注了更多的心血。父亲那年刚刚退休，受聘于当地一所职业学院任副校长，有了孙子后，他坚决辞去了职务，高高兴兴地回了家。壮壮是个可爱的孩子，对爷爷也特别依恋。从幼儿园到小学，经常看到祖孙两人共乘一辆车，风里雨里，度过了一个个春夏秋冬。

按照我们老家的风俗，人去世要三日后再出殡。壮壮本来是很贪玩的，但这三天里哪里都没去，硬是在家折了三天的金元宝。他自己搬来一个凳子，看着爷爷的遗像边哭边折，这让我们看了都为之动容。

父亲生前乐于助人，不论单位还是邻里之间，凡是自己能办到的几乎有求必应，人缘极好。出殡的时候，除了亲朋好友，大半个村子的人为他送行，花圈摆满了街道，长长的队伍蜿蜒了一里多长。父亲做了一辈子的教育工作，他教过的学生，只要知道消息的，几乎全部到齐了。他们大都已五十多岁了，从他们脸上悲伤的神情，仍能看出那份师生情谊。

壮壮和爷爷的感情太深了。父亲去世后，他一度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在梦中还喊“爷爷”。不知道他是否记得在爷爷去世前，他下保证说“爷爷，我一定要考上个好大学”，也不知道他在心里立下了什么目标，只是在报考大学的时候，他六个志愿全部报了生物医学专业。大学毕业，他又考入了河北大学生命科学院，进行癌症药物研究。今年研究生毕业，又被天津大学录取为博士研究生。

直到这时我似乎才明白，原来儿子的初心一直未变，他要向爷爷交出完美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