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图

几天前，满山苹果花开，蜜蜂嗡嗡，陶醉于花海之中，却没在意神秘之笔在静悄悄地素描，洁白中偶尔点缀淡淡的绿色，最先开过的花瓣，慢慢下落，但花香浓烈，依然弥漫空中，让你醉晕，忍不住驻足。

苹果园边有落幕的杏花、梨花、桃花，近看，枝杈上露出豆粒大的果子，被嫩黄树叶掩着。白的世界正在极快地远去，无形的画笔伸向绿色调色板，饱蘸后，有次序地由淡到浓。夜幕来临，画笔并未停下，它饱蘸夜色，给绿色加点儿染料，以备墨绿之用，因为夏到了，夏是出水的日子，热烈的日子，要绿到骨头里的日子，需打好底子，需大铺陈。

再次来到果园，那片片雪海不见了，处处绿色平铺开去，浮一层淡雾，告之繁华已过，流水逝去，现时你置身在真正的海中。免不了叹息，先花后果的那些精灵，存于短暂瞬间，香消玉殒，留下一个个生命，让人敬之忆之叹之。花魂凝结的嫩果，密布海中，冒出的叶子长得如此之快，叶面上泛起油彩，轻轻抚之，软软的，油油的，恍如少女的脸蛋，嫩出水儿。温度跟上来，各处走动的休闲者都穿了短袖衫，轻装而出。那幅春景图翻过去了，开始淡绿的色彩，暖而不热的阳光，轻轻地涂在树上，温润而醉人。迈步在果林边，不见夏的热烈，只有清爽的气息，那是叶子微弱的呼吸，发出淡淡的清香味儿。恰如少年，生气勃勃，只把它的好释放出来，初夏是迷人的，不寒不烈不怒不威，只怀揣爱，惹得各种植物稼禾往它怀里拥。

走往高处，远眺，满目淡淡的绿色中，捎带鹅黄，初夏还是羞涩的，由轻飘过渡到庄重，它在攒情，在积淀，预备一个酷暑的构想；它还是柔嫩的，没经历过烈日曝晒，没经历狂风暴雨的淋浴。路边几棵杏，风过，画笔一扫，叶子翻动，一串串指头肚大的杏子，探出脑袋，不细看，误认为是一片片嫩叶。从紧挨着的一串杏子里摘下几个，手指轻轻一捏，杏子有些硬了，里面有软的鼓泡儿。咬开，白白的杏泡儿正发育。此时吃它，自有一番味道。虽然有酸味儿却不太酸，一嚼酸味儿被杏泡儿的苦融化了，略有微苦弱酸，即便吃不得酸的，牙也经得住这自然的酸。再等几天，杏泡儿硬了，成为杏鼓儿，杏子渐次发黄，杏肉儿真的酸了，它满腔酸涩，看看会淌酸水，此刻谁都不会动它。不着急的，自然画笔不会忘却，从内到外，在酝酿在剪裁在修饰，催果实熟透。麦黄，杏黄，在绿意渐浓的田野里，自然会描画出一片金黄，暖出来，红进去，把青涩取走，给人收获的希望。

四月的麦子，最受自然追捧。阳光甚好，风如意，麦子如大海一般铺开，浓绿堆叠在麦田上，惬意的风掠过，漾起微澜，麦子低语，在诉说在展望，仿佛藏了十万喜悦、万千美满。草作为胜景里的点缀，它们挺了腰杆，自觉围起画图，供人类观瞻。试想，没了草的画图，美景便缺失陪衬，初夏的绿便浅了层。

各种树木不再专一地攀高，用绿叶浸润凋零的时空。握住春的接力棒，动作潇洒自如，将声色浸润于树的心中，浸入夏的每一节律。画笔伸向山间、村边，引人注目的一条条大小河流，白练延展，活了江山。一幅清明上河图，百业兴旺。一座座桥，船舶来回穿梭，城市站点，活跃着往来游客，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闪烁希冀的目光。

广阔的时空张开梦之蓝，自然之手紧握画笔，目光专注，想象奇异，井然有序地素描。枯黄的叶子，变作泥尘，山野变绿了；野菜该绿的绿，野花该黄的黄，该白的白，无一遗漏，无一遗忘，浓淡相宜，处处美妙。一片片黄土地里，也正被画笔盯着，哪儿该冒绿了，急忙描画；哪儿该黄了，调色板立即端到面前。素描在不紧不缓地铺垫，心中早有盛夏的热烈，一把火在积淀。

天天走向野外，跟自然相处，你可以听见哗哗哗唰唰唰的声音，画笔仍在静悄悄地挥洒，可能你身上也被涂鸦了，闪亮新时代的图案，闪亮梦之光彩。

等你几天不见，再次来时，画册又翻过浓浓的一页。

季节正走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