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从娟

老胡头是栖霞人，儿子小胡在烟台做生意。农闲时，老胡头便来儿子这里帮忙。一来二去，他和店铺的左邻右舍都熟稔起来，成了我们名副其实的好邻居。

开春，老胡头背着一大捆发芽葱，提着一大兜蒲公英来了,把东西放在门口，大声打招呼：谁吃发芽葱来拿？未到晌午，一捆发芽葱就没了。那兜蒲公英，叶片肥嘟嘟，根儿粗壮壮，像小人参似的！见谁稀罕，老胡头就抓一些塞进人家手里，说吃点野菜好。当天中午，每家午餐都少不了蒲公英，蘸酱的、炒鸡蛋的、包饺子的，蒲公英飘香了整条街。

6年前的那个秋季，小胡刚来我们这条街开店。那年冬天，老胡头第一次来，捎来一个暗黄色的老方瓜，蒸熟后分给左邻右舍。不尝不知道，一尝惊一跳，这老方瓜不但甜，还面糯得很。面到啥程度呢？跟栗子似的，能把贝贝南瓜甩出几条街。老胡头说，他的方瓜在山上自由生长，并未特意关照，主要是水土好。我向老胡头索要了一把方瓜种子，转年开春，种在婆家院里。谁知秋天竟结出一个个“四不像”，扁歪歪的，个头倒不小，可是不甜也不糯，水唧唧的。我调侃说方瓜种不纯。老胡头说，不是种子的原因，方瓜栽在院里太享福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浇水又勤，净长个儿了，没经历风吹雨打的瓜儿，不好吃。

前年，小胡突然迷上玩小葫芦，央求老胡头在山上栽两棵。葫芦苗就栽在一棵老果树旁，一个夏天，繁茂的藤蔓把一棵果树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用说，这棵果树几乎颗粒无收，而成百上千个小葫芦娃却滴里嘟噜挂满了枝丫。秋后，小葫芦长实成了，我们几个风尘仆仆奔到栖霞大山里摘葫芦。满满三大纸箱拉回来，大家一哄而上围了上来，布兜里塞、双手捧、袋子装、围裙兜——老胡头在一旁呵呵直笑。那段日子，家家户户刮葫芦、赏葫芦，生意人都变成雅士玩家。

去年深冬，老胡头带来一箱冬苹果给大家品尝。这冬苹果可不一般，是老胡头特意留了两棵树的果，一直到下小雪才摘。可以想象，多经受了霜雪日晒，就多采集了天地之灵气，多吸收了日月之精华，脆生生，甜兮兮，汁液流到手上，蜂蜜一般黏稠。吃上一个，真是过瘾！

童装店的大姐长痔疮，用老胡头从山上采回来的一种药草煮水洗浴，神奇痊愈。茶庄的大哥时常犯“疝气病”，用老胡头采的三种山草药煮水喝，再也没犯病。老胡头说，俺那边山上有的是草药、小动物。他说在山上干活时，野兔子等常在身边窜来窜去，他从来没动过它们一手指头。不过，小昆虫他倒是逮了不少，去年秋天，老胡来时提着个小笼子，里面有一对蝈蝈。小笼子挂在店门口，清脆悦耳的叫声让大家找回了童年时光——大家纷纷说起自己小时候上山捉蝈蝈、斗蟋蟀的陈年往事。

老胡头的儿子在烟台成家，并生了一对龙凤胎，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这不，前几天老胡头又来了，背着个编织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用说，肯定又是什么山珍。左邻右舍都出来打招呼，这个吆喝“老胡头来了”，那个调侃“赤脚医生来了”，海产品店的小王嗓门最大：“胡汉三又回来啦！”

好邻老胡头，给我们这条街带来淳朴的乡情，慢慢地，谁家有好吃的一起分享，谁家有事一起帮忙。他带来的笑声，如一条奔涌的河流，荡漾在我们整条商业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