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颖惠

以前读诗，诗里说：山，离天三尺三。那时候想，离天三尺三，该是什么样的感觉？甚至想也只有那样的山才是山，要高耸入云，要奇峰兀立，要峰峦鲜明，才有山风山骨。

大了以后，渐渐地也到处去登山。在日观峰顶看过日出，拽着铁链爬过峭壁，也看过云蒸霞蔚的仙山奇境。穿行山间的时候，偶尔会想领略过如此山意，真可以归来不看他山了。

归来之后，就是日日不变的工作。每天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风景永恒，思维固定，只有手指日渐敏捷。每天面对着一成不变的窗户，看着窗外随光线变幻的山色，一切单调稳定，恰如手中这份工作。

窗外那座山，只有一片或深或浅的绿，起伏不大，就像隔壁幼儿园的稚童第一次画出的线条，没能画成直线，但是由于画得认真，也没有偏离太远。阳光照到的地方，呈现一种葱绿，山体凹陷背了阳光的地方，则是一种带些墨色的青绿。山腰间有人建了一些房舍，很丑，就像不小心把艳粉涂到了一幅水墨山水画上，点破了这山固有的寂寞，也破坏了这山的和谐。工作疲倦的时候，常向外舒展一下眼睛，视线一放出去就落在这山上，看久了，也似自家的院墙，多么破蔽也觉得意蕴盎然。

譬如那毫不鲜明的起伏，居然可以解释为温柔。这样的山形，绝不会让你的眼睛觉得太过突兀不能接受，也不会让你心里有太多激动，只会让你觉得是一种静静的柔美。那些偶尔露出的屋角，也可以认为是不错的点缀。有白色的房顶、粉色的墙檐，虽然略显艳俗，但也使山显得不那么单调。山顶居然还有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塔，想必其势也巍巍，只是远了只成为一个小点，隐见其形而已——恰似绿鬓上的一枚淡色的钗，很美。

有时身边确实是没有风景的。熟视容易无睹，看久了，再美丽的容颜也不会有惊艳的感觉。但是也有一些风景恰恰相反，第一眼看去平淡无奇的东西，未必就真的没有美丽在其中。一见钟情的，可能有外在的绚丽，慢慢体会的，却有着永恒的魅力。

还是喜欢那句诗：山，离天三尺三。但是知道，离天三尺三的，是名山大川，一见即别而已；而离我三尺三的，是可以永久欣赏的风景，是真的可以体会其美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