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红宾

我的挚友与焦五住在同一个村庄，挚友在镇中学教书，焦五在镇政府做饭。他俩是老街坊，彼此知根知底，关系较为密切。挚友与我聚首攀谈，拉起焦五的斗嘴趣事，总是说得头头是道，绘声绘色，令人忍俊不禁。

焦五兄弟五个，他是老幺，父亲怕再添丁，就给他取了个乳名叫“捂”。这一招还挺灵验，母亲果然再未生育。上学时，先生按天干顺序给他起了个学名叫焦戊，乡亲们却不管什么天干地支的，都习惯称他焦五。

焦五因家境贫寒，没念几天书，老早就下来干活。他18岁当了兵，在炊事班当伙夫，退伍后赶上乡政府食堂缺人手，便很幸运地重操旧业。他的手艺好是公认的，加上见多识广，爱说笑话，在乡政府是出了名的。他总是根据汉字的谐音稍微加工，就可含沙射影地调侃人。其实他为人不坏，只是贪图嘴上一时快活而已。

腊月的一天中午，焦五对前来领饭的人说起了怪话：“今天上午，我到市场买柴火，正巧一位汉子守着一担松枝，我见货色不错，就凑上前问‘伙计，你是哪个村子的？’汉子说‘胀勾勾，买吧，俺✕粗✕多。’我一听觉得塞耳，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粗俗，转念又一想，噢，天气太冷，他起了个大早，嘴唇被冻麻木了，吐字就不清楚了。他说的‘胀勾勾’，实际上是张家沟村，‘俺✕粗✕多’，是说俺这份柴火枝儿粗松毛多，火力旺。”经他一解释，众人皆大笑不止。

焦五爱打“擦边球”耍弄人，有时对方能辨出话味，便还以颜色。

一日，新来的一干部闲暇无事到伙房溜达，见水缸里养着一只鳖，就问：“这只鳖从哪儿弄来的？”焦五说：“刚钓（调）来的。”

这位干部回到办公室，一琢磨，焦五这是话里有话啊，“钓”与“调”同音，刚才分明是被伙夫骂了。他暗自失笑，觉得这个伙夫嘴皮子功夫十分了得。

开饭之前，这位干部又来到伙房，对焦五说：“你说这只鳖是刚钓的，可我觉得这只鳖在这儿有些年数了。”焦五佩服这位干部说话幽默对得巧妙，哈哈大笑，这位干部也笑了起来。这一笑话，反而把两个人的关系拉近了，彼此间也活络起来。

早年间，到了秋后，地了场光，县里必定要开“三干会”，乡里设分会场，村干部统统到乡里就餐。这一来，一些女村干部时常到伙房帮着择菜打下手。其中一位对焦五说：“大哥，你这个差事不错，成天到集市买菜买肉，可谓是乡政府的‘菜篓子’。俗话说大旱三年饿不死厨师。”焦五说：“好什么呀，这不，你都叫俺‘才搂’呢。”这位女村干部回去把这事儿对一些男同志说了，男同志听了忍不住地笑了。她大惑不解：“你们笑什么？”男同志说：“你真傻，被他‘才搂’过还不知道。”女村干部恍然大悟，当即找到焦五算账：“大哥，照你这么说，你家里人是不是也叫你‘才搂’呢？”焦五尴尬地说：“没，没，她们从不这么叫我。”

且说这一天，焦五在家休班，吃罢早饭与乡亲们在村口聊天儿。这时，一位邻家媳妇要去赶集。这位邻家媳妇作风有些问题，焦五有意讽刺她，就说：“大妹子，后街三婶叫你‘捎（骚）东西’。”邻家媳妇问：“三婶没说叫我捎什么东西？”焦五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叫你‘骚东西’。”

邻家媳妇信以为真，就去问三婶，这一问就露馅了。邻家媳妇嘴上不饶人，返回身怼焦五说：“我有事不去赶集了，三婶听说你老娘要去赶集，这样就叫她‘捎（骚）东西’。”焦五始料不及，瞠目结舌。

说话不注意分寸，吃了几次瘪后，焦五似乎明白自己不能恃“巧”逞能，嘴上收敛了许多。那以后，再也没听说他对女同志耍巧嘴了，但众人有时还为此逗他，并不另眼相看，说起他的本业厨艺，却都是有口皆碑，很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