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华先
前几年,在朋友的带动下,我开始喜欢上了钓鱼,虽说水平不高,甚至有时空手而归,但也颇为享受了一番垂钓的乐趣,这种乐趣不是亲历者是很难体会到的。
垂钓,的确有益于修身养性。钓鱼最需要的是静,不但环境要静,心里也要静。正如唐代胡令能在诗中描绘的: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钓鱼要耐得住寂寞,要有耐心,要沉得住气。
历代描写钓鱼的诗词并不少,唐代张志和《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描写的是一位超凡脱俗的渔夫,在青山绿水、斜风细雨中,尽享物外之超然。
或许是想感受一番词中所描绘的意境,每次来到河边,我总是先静静地坐下来,深深地吸几口河边挟着青草野花、透着泥土芬芳的清新空气,把自己完全融入到大自然那份静谧、和谐之中,再轻轻地理线、系钩、挂饵、甩竿,连同自己的思绪一起随着钓丝轻轻投入水中,静静等待着浮漂的动作。青山之侧,绿水之傍,即使一天无收获也已然醉矣!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喧嚣、太多的复杂、太多的忙碌,能忙里偷闲,在水边给自己寻觅一片天地,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最美的钓鱼时刻,当属“江边明月夜投竿”。在明月高悬的夜晚,邀三五好友,找寻一片适宜的河滩,找寻一个合适的钓位,调漂下竿,然后静静地等待。在等待的过程中,看明月映水,水波摇曳,赏心悦目。在这样的夜晚,游离了尘世,看天地合一,感物我同心,又是何等的畅快。多少烦恼,都在此时忘得一干二净。由此说来,钓鱼之意真的不在鱼,而在于享受山水之乐,在乎沉浸于山水之间的心灵自由。
钓鱼最讲究的是手不离竿,眼不离漂。钓鱼,永远是一场充满不确定性的等待。
鱼的种类不同,吃饵咬钩的动作也不相同,反映给浮漂的信号也不相同。垂钓者根据鱼漂的不同动作来判断是什么鱼咬钩。鲫鱼吃饵时一般鱼尾朝上,嘴朝下,吸入钩饵后,会翘起头,将身体摆平,在原地慢慢消化鱼饵。鲫鱼咬钩会出现顶漂现象,浮漂会从水下缓缓上升,所以钓鲫鱼要抓顶漂。鲤鱼吃饵的动作则不同,鲤鱼将鱼饵吃进嘴里的一瞬间,往往会转身离开,或是将头摆向左右两边,这样浮漂就会下顿或者黑漂,此时扬竿,基本上十拿九稳。鲤鱼、鲫鱼比较警觉,一旦感觉异常便会把食饵吐出,所以一旦错过浮漂的信号再扬竿,鱼早已溜之大吉。而嘎鱼,其性凶猛,不像鲤鱼、鲫鱼那样谨慎,吃饵之后常常用力急拖,吃死钩,因此浮漂的反应大多是拉黑漂。不过因环境、季节、水温和鱼的大小不同,漂象也有很大差异,很多时候还会有小鱼闹漂,这就需要垂钓者不断摸索不断总结。钓一场鱼,真好比是人与鱼斗智的比赛。
钓鱼,最紧张的时刻莫过于小鱼钩细线钓上大鱼,想要把鱼顺利拿上来,这就要看垂钓者的遛鱼水平了。遛鱼时,最忌讳和鱼拔河。上钩的大鱼,一开始体壮力猛,在提竿之后,会极力向外窜,鱼竿、鱼线很容易被大鱼拉成一条直线,人鱼拔河的结果,通常是造成线断鱼跑,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即将鱼竿左右挥转,尽量降低人、竿、鱼三者之间的高度差,使鱼竿保持弓形。
大鱼咬钩,除了从正面逃窜外,还会左右斜向突窜。垂钓者在运竿的同时,还应顺着鱼的拉力不时地左右位移,利用竿的弹力和人自身的重力来给鱼儿施压,以消耗鱼的抗争力量。作为钓者要学会避其冲力,顺势让力,借力打力。
起鱼乃最后一关,功亏一篑也最易在此时发生。鱼未遛乏,切不可急于起鱼,一定要有进有退,松紧有度。一般情况下,鱼在底层经过与垂钓者的大战后,力量已损耗了大半,只要鱼能露出水面,垂钓者就完全有能力将其制伏,毕竟在水面遛鱼比在水底更容易控制。
遛鱼的过程,就是人与鱼斗智斗勇、斗力斗巧的一个过程,一旦哪个环节把握不好,就会出现断线跑鱼,这是钓鱼人最遗憾的时刻。
有一年春天,我和同事在河边钓鱼,一个钓友中鱼了,看那样子,鱼的个头不小,在水底下左冲右突,钓友遛鱼小心谨慎,我们也都赶紧把自己的鱼竿收起,给钓友遛鱼留出足够的地方。那个钓友遛了足足有20分钟,还是没有看到大鱼的影子。钓友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条鱼小不了,纷纷凑到那个钓友周围。突然间,鱼竿猛地向上跃起,线断了,鱼跑了,大家纷纷摇头叹息。
钓鱼,最意外的时刻,是没有钓到水中的鱼,而是钓到了别的东西。一次夜钓,因风比较大,我在向外甩竿时感觉有异常,收回鱼竿一看,鱼线上竟然缠着一只蝙蝠。钓友们笑我,鱼钓不上来,钓了一只蝙蝠。我也奇怪,鱼线上怎么会有蝙蝠呢?钓友们帮我分析,肯定是在甩竿时,正好空中有一只蝙蝠飞过,恰好碰到甩起的鱼线,鱼线在空中遇到障碍物,就在蝙蝠身上缠绕了几下,这才出现了钓蝙蝠的情况。
钓鱼有了鱼获,也会为水中的鱼儿感叹。看看那钓鱼的人,为了诱鱼上钩,把鱼的习性研究得那叫一个透彻,而水中的鱼儿,为了口腹之欲,终究躲不过鱼饵的诱惑,终成钩上之获。想想人世间熙熙攘攘、忙忙碌碌,总逃不过些许追名逐利。由此说来,钓鱼之意不在鱼,在于参悟人生,看透香饵后的利钩,在香饵前学会全身而退,看穿人生的大起大落,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
清王士祯在《题秋江独钓图》云: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鱼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寥寥数语,说尽钓者之情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