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从娟

春季，万物萌发，我的心也随着春之律动而活跃起来，得空就往野外跑。野外吸引我的，不止暖阳与春风，那遍地的小野菜才是春天的亮点。我与它们，有雷打不动的“春之约”。

我所居住的小区西边，一条马路之隔，便是山野，踏春寻春，挖野菜，出门即到。这一直让我幸福感满满。山路两边，田埂堤堰，果树底下，还有闲置的花生茬地里，各种小野菜一样也不缺席，都喜眉喜眼地在大地上舒展嫩绿的身姿。我总是会忙里偷出一点闲，带上小铲，拎着手提袋，一溜烟儿奔上田野，挖上一兜娇嫩的野菜，做给家人尝尝鲜，别提有多惬意了。

刚开春那会儿，主要挖荠菜，待荠菜开出一片小白花之时，苦菜、婆婆丁也钻破春泥悄悄登场。紧接着，地丁、车前草、泥胡菜也熙熙攘攘赶来赴约。我享受挖野菜的感觉，春风柔，春阳暖，大地暄，一棵棵娇嫩的野菜婴儿般紧贴着大地的怀抱。一铲子挖下去，一棵绿莹莹的野菜便盈握在手。若遇上一簇小野蒜，或一墩多年生的婆婆丁，如淘到宝一般欢喜。那天我在一棵老果树底下，发现十几棵蛤蟆草，惊喜得喊出了声：“哇，你们藏在这里呢！”蛤蟆草是药材，我打小就知道嗓子疼用它泡水喝特有疗效，只是这些年不多见了。

土地是个宝，就那么几块地，我们挖了一个春天。上次我在这块地里明明挖光了的呀，下次来这里，见大地又披上绿衣裳。上一拨人捷足先登提着满满一篓野菜满载而归，下一拨人后来居上照样收获满满。我们未曾浇过一滴水、施过一粒肥，却频频向大地索取，享受如此厚重的恩赐。

每次都能遇到挖野菜的人，并不相识，却一见如故。“你挖的什么菜？”“我挖的荠菜，今天闺女来家吃饭，我包荠菜饺子。”“我挖的苦菜，回家蘸酱吃，春天吃它好，祛火。”那天遇到一位大姐，拿着小铲专门剜蒲公英，她是听人家说的，吃蒲公英消炎祛火。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一棵棵蒲公英从泥土深处刨出来，抖落泥土，捏着粗壮的根儿，宝贝似的放在袋子里。我挖野菜通常是没有目标的，遇见什么野菜就挖什么。有一次，一位大姨看到我的提兜里的大杂烩，呵呵笑着说，你这样样数数的野菜，挖回家咋吃？炒着吃太少，包着吃更不值当，我看不如做菜团子。我说，好几样野菜能混合吗？大姨说，怎么不能？以前过苦日子的时候，我们都是这样吃的，把挖回家的野菜掺和一起，开水一焯再浸泡一会，然后剁碎，放少许盐，和上豆面做菜团子，上锅蒸熟，蘸着蒜泥挺好吃的。

大姨的一番话点醒了我，我咋就没想到做菜团子呢？我每次挖的野菜都不多，择的时候分拣出来，苦菜蘸酱，荠菜炒蛋，婆婆丁放阳台上晒干，分得清楚明白。做野菜团子可就省劲了，把挖来的几样野菜择好洗净，开水焯过，放凉水里浸泡一会，捞出沥干切碎。放五花肉丁、虾皮，佐料轻描淡写即可，无需浓烈，保留自然鲜。再抓一把豆面撒上拌匀，团成六个球球。关键来了，此时上锅蒸，裂口的可能性极大，担心不成团，我灵机一动，拿出苞米面，倒进宽敞盘里，把一个个菜团子放苞米面里，滚雪球似的滚几个回合，一个个青菜团子镀上了一层金。上锅蒸熟，六个菜团黄灿灿，趁热吃，皮儿薄薄，不加修饰的清新鲜美，春味十足。搭配几碟小咸菜，酱黄瓜、疙瘩丝，就着苞米稀饭，绝配。

先生一边吃一边问，这是什么菜的？我笑而不答。他哪里知道，我这菜团子里有六种春天的小野菜：荠菜、麦蒿、泥胡菜、婆婆丁、面条菜，还有几棵小野蒜。我把整个春天都包进菜团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