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耕

多年前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去烟台港乘船出差。在莱州上客车时，天空稀薄的云层里还能透出几缕温暖的阳光，一进烟台市区，飘飘洒洒的雪花从天而降。雪花随着无孔不入的冷风，几近热情地贴在人们的脸上，钻进脖子里。雪花刚一黏在身上，顿时化作比雨水更冰冷的水珠渗透衣物，沁入肌肤，让人禁不住哆嗦。

赶时间，我边寻找出租车，边着急地快步前行。突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我的身旁，副驾驶的车窗玻璃已经落了下来，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正是客车上与我邻座的大哥。

“兄弟！上车吧，捎你一程！”

闲聊时，我知道他也是因公出差。在距烟台港客运站不远的地方，我下车，还没等道谢，一把精致的折叠雨伞已从车窗里递了出来。

“带上它吧！还有段距离，天气预报说大连那边也是雨夹雪呢！”

大哥的语气不容推辞。

“可……可我怎么还你呢？”

“还什么呀！如果有缘，我们还能再见！”

话音刚落，他摆摆手，车便卷起一溜白色的烟雾消失在苍茫暮色之中。

雪花仍然沸沸扬扬不止，雪幕里的人们一个个行色匆匆，一盏盏刚刚点亮的路灯正燃起橘黄色的光芒，为这风雪弥漫的港城增添了一丝温暖的气息。

被大哥言中了，在大连港下船后，码头上的雪一点儿也不比烟台逊色，更令人不堪的是雪粒中还夹杂着冰凉的雨滴。从凌晨三四点钟下船，到再次登上下一段旅程的客车，要不是这把伞，一场病恐是难以躲得过去。

后来，我每次出远门都会带上这把伞，不仅仅是为了遮风挡雨，心里念着也许会再次遇到那位好心的大哥。

那年国庆节后，我和同事出差到牡丹江，白天不小心把外套撕开了一段长口子。吃过晚饭，我俩便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中，寻找缝补衣服的小店。

在一家日用百货商店，一位大姐听了我们的来意后，说：“这里真没有缝补衣裳的店儿，听你们口音是外地来的吧？你们要是相信我，我帮你缝缝就是了。”

我们当然求之不得，大姐拿着衣服进到里间，“嗒嗒嗒嗒……”一阵老式缝纫机的声音传出，几分钟时间，衣服完好如初。

“大姐，多少钱啊？”

“举手之劳的小事，谈钱伤感情了。”

“总不能让您白忙活啊！”

“出门在外不容易，我也是从外地来的。”

一聊，大姐的老家也是烟台！老乡见老乡，自然流露出的乡情就如同遇见久别的亲人，无论怎么说她都拒绝收我们的钱。

临别，道一声：“大姐再见！”

“哎——”大姐把“哎”的音拉得很长，“有缘，再见！”

听着大姐的浓浓乡音，一瞬间我又记起那位赠送雨伞的大哥。

后来，我再也没有遇见那位大哥和那位大姐，但我总觉得可能是岁月的流逝改变了我们的容颜，在不经意间擦肩而过了，而且我相信，一定会遇见他们的，也许是另一种方式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