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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歌嘹亮 烟台晚报 2023年04月06日

张心宏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每次我们403班老同学聚会聚餐,人齐了,起菜之前,都要先引吭高歌一曲《红星歌》。

“得,既然这么喜欢《红星歌》,那咱就把它定做咱们的班歌吧!”有人提议。

大家都同意,再完整地唱一遍,定了,就是它啦!

“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旗灿灿暖胸怀。红星是咱工农的心,党的光辉照万代。”中间一小段,有几十小节,算是副歌,当属神来之笔,突然改为小调,深情满满,如泣如诉。这是最柔美、最浪漫的一段,“长夜里,红星闪闪驱黑暗;寒冬里,红星闪闪迎春来。斗争中,红星闪闪指方向,征途上,红星闪闪把路开。”

最有创意的是我们有女声齐唱的“啊”,紧跟在每一句的后面,形成复调。每次合唱来得那叫一个自然流畅。像张娜、春萍、栾淑莉、红梅、王鲁平等等都是歌唱好手,“蓬小红”下来的,字正腔圆。一张嘴,嘿!一下子就掉进了回忆的深渊,那感觉,立刻回到从前。

老师带我们“精读”电影

50年前,蓬莱易三小学403班。

易三小学是以胶东抗日英雄盛易三烈士的名字命名的一所小学。它位于蓬莱城里南北交通干道钟楼北路的路西,很长时间里,一直是蓬莱最好的小学,现在叫蓬莱易三实验小学。

1973年深秋,以文艺专长的“蓬小红”(蓬莱县红小兵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解散,我们原“蓬小红”十几位同班同学被收编进易三小学403班。全班48人,班主任于圣梅老师。大部分同学是县直机关单位的子弟、驻军家属院的子弟,再加上易三小学所在的城关公社红旗大队的子弟。红旗大队现在叫石岛社区。

进入新班级没多长时间,好像是个春景天里,就赶上了集体组织去驻军部队后勤部礼堂看电影《闪闪的红星》。

这部电影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写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几经周折,成长为一名红军小战士的经过。但这部电影带火了三首歌:《红星歌》《红星照我去战斗》和《映山红》。军旅作曲家傅庚辰少将因为创作了这三首歌,红遍大江南北。

那时候,每次学校组织看电影,看完之后都要写“观后感”。我写了个什么观后感,现在已经记不得了,但是于老师带领我们仔仔细细地“精读”了这部电影,倒是历历在目。

简单介绍一下我们的班主任于圣梅老师。于老师是土生土长的蓬莱石岛人,她家住在易三小学附近,在原后勤木材厂北面。她1938年生人,属虎的。正好,那时我们403班得有一半同学属虎,1962年的虎,比于老师小两轮。带我们班的时候,于老师都30多岁了,还没有结婚。那时候,她是位民办教师,还没转正,吃苦耐劳,辛辛苦苦一个月下来,没有工资,只有6块钱补助,戏称“60大毛”。干一年,到年底能挣5000工分,再回到生产队,等着队里折成劳动日。平时就跟着社员在生产队分粮分草。老姑娘,人又要强,事事都干净麻利,算盘打得啪啪响;左手打算盘,右手记账,写得一笔好字。个子不高,一双大眼水灵锃亮,皮肤黝黑,不光脸上皮肤黝黑,连手臂小腿手背都是小麦色,但她的牙齿极白又齐,脸黑嘴唇黑,更加反衬出她的皓齿。

为什么能看得这么清楚、记得这么准确?因为她上课时要求我们目光要紧紧地跟着她的眼睛、嘴和教鞭,“盯着看,手指着读,不懂的地方要大胆问,说话要清楚”,绝对不允许低头打瞌睡,或眼望西北天,看屋笆大梁那更不行。“电影《闪闪的红星》看完了,你们那几个男生别凑一块儿净学胡汉三‘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先学学唱《红星歌》,再看看现在发给每个人的课外阅读材料《我演潘冬子》,看看演冬子的小演员的亲身经历。”祝新运饰演潘冬子,他和我们一样,也生于1962年。

我们班的合唱保留曲目

当天下午,风琴搬进教室,教唱歌的李童娟老师兴冲冲地教我们唱《红星歌》。

《红星歌》2/4拍,进行曲速度;魏宝贵、邬大为作词,傅庚辰作曲。几遍下来,歌词记住了,练熟了。李老师让我们起立原地踏步走,边走边唱,军体委员初顺成到讲台前带着队伍,正像电影里的红军战士唱着军歌,列队行进一样。

“咱们稍稍做个变化,这首歌会更好听。中间部分‘长夜里’开始,一直到‘红星闪闪把路开’,这一共有32小节。大家先男女声齐唱,但在每一句后面,加一个‘啊’,但这个‘啊’只要女同学唱,男同学不要出声。来,我们试一下效果。”李老师建议做这样一个美化。我清楚记得她当时脸都红了,肯定是因为自己的创意更新,感觉有些激动。

女声齐唱“啊”这么一加,这歌儿果然灵动起来。下课铃响了,我们还在高歌。歌声嘹亮,引得不少别的班的同学扒着窗户往里头看。那感觉,很多年以后,我看了一个法国电影《放牛班的春天》才咂摸出里头的滋味。

练熟了,唱顺溜了,《红星歌》真成了我们403班的合唱保留曲目。全校师生大会上唱,劳动课排队去打石子、去西庄捡鹅卵石唱,最逗的是,“欢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大会上也去唱。渐渐地,我们的合唱队伍不断扩大,最后连马铸铭校长、管易三宣传队的王成坤老师、教体育的李崇浩老师等也都加入进来,成了师生合唱团。

“趁热打铁,《红星歌》学会了,一定要记住词曲作者,这是文艺欣赏的常识,不信你注意听听广播电台里要播送一首歌,都把歌曲的词曲作者念叨一遍。把歌词要反复念熟,背下来,歌词就是抒情诗嘛!一般地说,一首歌是先有词,作曲家根据歌词再谱上曲。”于老师叮嘱。

《红星歌》的旋律实在好听,朗朗上口。作曲者叫傅庚辰。那个庚字,我不太认得,还是回家问了老母亲才知道的。但这个名字我记住了,因为班上有位同学也姓傅,和傅庚辰将军的名字差不多,她叫傅佩辰,大高个儿,沉默寡言的。

班歌再次唱响

上世纪90年代里,回家探亲,老403班同学聚在一起唱《红星歌》。老班副李本杰小时候拉过大提琴,他低声对我说:“这曲子用大提琴拉才好听呢,特别是中间小调那一节。”说着,他支起来右手,做出持弓的动作,左手比划着把位,做着他拉琴最喜欢的动作vibrato(揉弦)。只要一揉弦,那就美到极致,掉进去了。

班歌嘹亮,启迪智慧,带我们探索发现。

大概10年后,我在北京华彬音乐厅真的听到了大提琴齐奏《红星歌》!那可不是一般的大提琴手们的合作,那是世界最出色大提琴声部的深情演绎:著名的德国柏林爱乐乐团12把大提琴组合。作为加演的中国曲目,德国音乐家演奏得投入,台下观众报以雷鸣般的掌声,以进行曲的节奏。特别是“长夜里”那一段,德国大提琴家们真的“揉起来”了,美轮美奂。德国人似乎一头雾水:这是一首有着怎样背景的乐曲?中国观众的反应怎么会这么热烈?

好久没有回故乡蓬莱了,3年疫情,彻底打乱了我们的生活。下趟回去,我们403班再聚再唱班歌!

等班歌再次唱响,那阵仗可就不是先前了。我们会有键盘“大拿”鲁东大学毛建明教授拉手风琴或弹钢琴伴奏,弓弦“老油(揉)条”本杰拉大提琴,王燕、纯芬、袁海鹰拉小提琴,栾大头操电声,这都是我们50年前403班的同班同学。最来劲的,我们会有澳洲悉尼大学音乐硕士杨永康指挥合唱。群星荟萃,班歌一定嘹亮!

令人惋惜的是老班主任于圣梅老师不能参加了,5年前的腊月二十八,她因病永远离开了我们。她老了,又回到一个人过,享年80岁。

还有,班里年龄最小的一位同学,也是当年男声嗓音最亮的北京理工大学戴斌教授,也因病于去年驾鹤西去,时年58虚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