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红宾
我的挚友是搞党史研究的,那年清明时节,我们俩特地到栖霞市庙后镇骂阵口村,凭吊田沟阻击战,幸得该村退休教师孙殿仙为我们引路和讲解。孙老师年逾八旬,精神矍铄,至今笔耕不辍,对当地的历史文化烂熟于心。我们随孙老师朝村东走去,转过一个山嘴子,一条偌大的山谷赫然入目,此乃大田沟,深达十华里。山坡和谷底尽是果园,山上则是松林,满目凝绿聚翠,令人心旷神怡。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达目的地,但见一处阳坡的黄檗林中有一块黑色大理石石碑,上刻“田沟阻击战纪念地”8个大字,碑的后面刻有短文,记载着这次悲壮的战斗。随着孙老师的讲述,我们恍若回到抗日战争的峥嵘岁月……
1941年,我中共胶东区党委和胶东军区,领导胶东军民经过一系列战役,打垮了盘踞在胶东的国民党顽固派24支杂牌军,创建了牙山、昆嵛山、大泽山三大革命根据地。在各根据地,抗日民主政权已日臻完善和巩固,在这样的形势下,聂凤智校长率领“抗大”三分校的师生来到牙山北麓的东夼、康家一带,从此,“抗大”有了一个稳定的办学环境。牙山北麓,山峦盘桓毗连,沟壑纵横交错,山林匝密蓊郁,大多地方终年人迹罕至。“抗大”的师生将莽莽山林作为课堂,以双腿当课桌,或倚树看书,或临岩写字,听松涛而生豪情,望山峰而壮意志。就这样,一批年轻的军政干部茁壮成长起来。
1942年,日寇集中优势兵力,对我牙山根据地进行了大扫荡。他们沿途烧杀抢掠,妄图靠“三光政策”将革命火种扑灭。日寇对“抗大”三分校恨之入骨,视为扫荡的重中之重,经常派遣奸细刺探我军情报,并出动飞机,侦察我军的行动,企图将“抗大”三分校师生一网打尽。为防不测,聂凤智校长带领师生在深山密林中迂回上课。
2月9日晚饭后,“抗大”三分校的1000余名师生,从康家村翻山越岭来到儒林区后许家村的南沟,在松林中露宿,准备翌日在此上课。天将拂晓,他们得到可靠情报,“扫荡”的日寇就住在距这儿仅有十余华里的上崖头村,可谓咫尺相隔,异常危险!聂凤智校长当机立断,为避日寇,立即撤离,奔赴花顶、东大坡、小田沟、大田沟。当来到海拔400多米的深山时,安排各班学员,寻找地方隐蔽,开始上课。这天上午,敌机不知从何处飞来,在深山上空盘旋,尽管谷深林密,但师生们还是被敌机发现了。
晌午时分,300多名日寇从上崖头村翻过北山,来到上林家岘子村,逼迫村民刘同带路,沿山脊北上,逐渐逼近花顶。当我军发现日寇时,相距已不到半里路,情况十分危急!1000余名师生仅有30多人的警卫排,而且每名战士只有3枚手榴弹、一支钢枪、30发子弹。日寇十倍于我,而且装备精良,敌强我弱,形势相当严峻!为确保师生的安全,聂凤智校长命令警卫排全体战士埋伏在花顶西坡阻击来犯之敌,尽量争取时间,掩护师生分两路撤离险境。
警卫排的战士巧妙隐蔽,严阵以待,当日寇愈来愈近,排长王克山一声令下,几十枚手榴弹一齐飞向敌群,日寇猝不及防,被炸得血肉横飞,蒙头转向。日寇中了埋伏,不免气急败坏,将带路的刘同一枪打死,然后组织火力进行反击。警卫排的战士居高临下,将手榴弹投向敌群,炸得日寇鬼哭狼嚎。当他们发现我军只有一个排的兵力时,不免面露狰狞,朝山顶发起攻势。
面对日寇猛烈的炮火,为了保存实力,战士们边打边撤,当撤到东大顶时,日寇像一群饿狼将警卫排的战士们团团围住。这时,战士们的手榴弹用完了,子弹打光了,已有10多名战士光荣牺牲。不能坐以待毙,要奋力突围,王克山排长率领20余名战士冲入敌群,与日寇展开了肉搏。有的战士刺刀捅弯了,就用枪托砸向敌人,有的战士抱住日寇一同滚下悬崖,战斗进行了20多分钟,我军战士伤亡惨重。此时,“抗大”三分校的师生已经撤离了危险区,王克山命令剩下的战士分三路撤退,其中一路4人向东撤退不到半里路,又遇上一群日寇,战士们只能用木棍和枪托与敌搏斗,最后4名战士全部倒在血泊之中。另一路撤退的3名战士,退到尖子顶时,被日寇发现,全部中弹身亡。王克山带领两名战士顺大田沟而下,撤出2里路,正欲翻过山脊,遭敌猛烈扫射,王克山和1名战士身负重伤,被扑上来的日寇杀害,李元章一人跑出5里以外,仍旧未能摆脱敌人的魔掌,也壮烈牺牲。
在这次阻击战中,只有战士林树斋在撤离时从山后坡顺积雪滑到山半腰,钻进堆放的松柴中,才幸免于难(林树斋后任儒林区委书记、栖东县县长等职)。
在田沟阻击战中,警卫排30多名战士,为了掩护“抗大”三分校师生安全转移,血染青山,为国捐躯。这可歌可泣的壮举,已载入华夏不朽史册,千古颂扬,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