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8月22日
潘云强
煤油灯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农村最常见的照明灯具是煤油灯。
煤油灯亦称火油灯。供销社有卖煤油灯的,下面是个盛煤油的铁皮盒子,上面有一个玻璃灯罩。但村民们穷,不舍得花钱买,家里的煤油灯多为“土造”的。父亲在工作单位操持了一个带铁盖的玻璃瓶,在铁盖子中间抠个洞,用一根铁芯穿过去,再把棉纱塞进铁芯里,一个煤油灯就做成了。为方便手提,父亲还在瓶颈处用铁丝缠了一个把手。晚上,用火柴(当时老百姓叫洋火或触灯)往墙上或石头上轻轻一擦,“嗤”地一声,火柴着了,然后再引燃煤油灯的灯芯,黑暗的屋子顿时有了光明。
俺家一进门是灶间,灶间与卧室墙壁上,凿了个不大的四方孔洞。做晚饭时,煤油灯通常放在孔洞里,这样两个屋子都见光亮。妈妈在锅里炒菜、烀地瓜或玉米面饼子,姐姐烧灶火,房间里烟雾缭绕,煤油灯周边氤氲着一股雾气。吃过晚饭,一切收拾停当,妈妈会取下煤油灯,放到炕桌上,我伏在煤油灯下写作业,母亲神情安详地坐在我旁边,不是纳鞋底就是缝补衣服。而干了一天活的父亲,又困又乏,倚在炕角那摞棉被上,呼噜打得震天响,早已进入沉沉的梦乡。煤油灯往往燃烧不充分,冒出缕缕黑烟,人的鼻孔和眼圈总是被薰得黑黑的。
那时煤油很便宜,几毛钱一斤,可即便如此,土坷垃里刨食的农民也不舍得敞开用,平时能不点灯就不点,常摸“黑咕影”(音)干活。
蜡烛
在农村,蜡烛只是煤油灯的替代与补充。蜡烛大小不一,有的粗,有的细,有的长,有的短,颜色以红白两色为主。一根十多厘米长的蜡烛,顶多能用一个小时。蜡烛要有专门的烛台,我们家没有,因此,把蜡烛点着后,先要有意识地将蜡烛倾斜,把熔化的烛油滴到桌面上,然后再把整支蜡烛坐上去,这样蜡烛就可以被牢牢粘在桌子上。
蜡烛的火苗虽然比煤油灯大,但由于没有灯罩,风钻进屋里,烛头会像喝醉酒的醉汉一般东倒西歪。蜡烛和煤油灯一样,如果端着走,要小心伺候,缓移脚步,以防过快带起风,同时,手掌还要冲风的方向作一下遮挡。蜡烛较贵,且不抗燃,平时村民们只作应急之用。春节是村民们大喷(大量的意思)买蜡烛的时候,多为供养先祖、上坟之用。我家有个专门供奉祖先牌位的屋子。除夕之夜,父亲会彻夜焚香燃蜡。平时的婚丧嫁娶,人们也要用到蜡烛。古代文人墨客将蜡烛的燃烧比作牺牲与奉献精神,出现了诸如“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诗句。当下社会,蜡烛逐渐淡出了人们的日常生活,更多是被赋予感情色彩。例如在情侣相约、生日晚餐、亡灵悼念及对未来的祈祷中,才会点燃蜡烛,寻求一种仪式感。
灯笼
在我看来,当时的灯笼有如下用途:大年三十天擦黑时,父亲会让我提着灯笼,跟他一块去祖坟迎祖先回家过年;其次,按我们那儿的风俗,除夕半夜就开始拜年,正是天最暗之时,父亲也会吩咐我提着灯笼照明;再是正月十五,母亲会把灯笼里的蜡烛点着,让我这个家中唯一的男孩,把房间及院子里的每个犄角旮旯,包括畜圈都照个遍;正月里,我自然也会提着灯笼到街上与小朋友玩耍。我家这些灯笼不是花钱买的,都是父亲自己或请人做的。用木头做的灯笼多为方形的,铁丝做的灯笼两头细中间粗,有一定的弧度,样子和小腰鼓差不多,俏皮好看。由于灯笼外面都是用红纸或白纸糊的,所以不敢用大蜡烛,只用那种小蜡烛。尽管如此,灯笼被火苗燎着的事还是时常发生。此外,灯笼还有装饰作用,村里生活条件较好的人家,春节会买一对较大的灯笼挂在院门两边,亮起来红彤彤的,煞是喜庆。
手电筒
手电筒(当时叫电棒子),由于价格贵、耗电快,被农民当成奢侈品,一般不舍得用。只有逢年过节、走亲戚或是夜里走远路时才用。在我们家,手电筒是姐姐的专属用品。那年她担任了村子里的团支部书记,白天干活,晚上开团员会,要带上手电。俺家那把手电是黄铜的,外表很好看。临走之前,18岁的姐姐总要对着镜子精心打扮一番,像是去参加一场盛大的“派对”。为了壮胆,她有时还会带上我这个刚上小学的弟弟。直到如今,每当我回忆起当年跟着姐姐走在黑黢黢的路上,眼睛不断捕捉手电筒飘忽不定的光柱的情景,心里还是会产生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马灯与汽灯
马灯在当时的农村比较常用。上世纪50年代村里修水库、六七十年代战山河,为了赶工期,夜里也要干活。这时就在工地上竖几根木头杆子,在杆子顶上挂上几盏马灯。也是在那时,我明白了“飞蛾扑火”的含义。马灯点着时,会招来各式各样的蛾子围在玻璃罩外边飞。它们仿佛没长眼睛,总往玻璃罩上撞。我印象特别深的是胖嘟嘟的“萌芦蜂”。那家伙劲儿特大,浑身还掉白粉,像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猛张飞,能把玻璃罩撞得卟卟直响。有好事的人把玻璃罩打开,蛾子竟奋不顾身地往火里钻,被火烧得“一嗞拉”的也在所不惜。
农村还有另外一种照明工具——汽灯。汽灯虽外表与马灯相似,但工作原理却有所不同。马灯依靠燃烧浸润煤油的棉芯发光,而汽灯则依靠煤油雾化、遇高温爆燃而发出白炽的光亮,且嗞嗞作响。村里晚上召开社员大会、剧团演出,多半使用亮度更大的汽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