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德照

“葱俊”的拼音是“cōng jùn”‌‌。“葱”通常指一种植物，形容某种颜色绿，就说它“葱绿葱绿”的。这里也有嫩的意思，大葱一层层地剥开，白白嫩嫩，用手指一掐都能出水。而“俊”则表示美丽、出色。因此，“葱俊”寓意着一种清新、自然、姣好的外貌或气质。女孩子长得好看，就会被夸为“葱俊葱俊”的，这跟现代汉语里的“青葱岁月”有异曲同工之妙。在胶东地区，这个小闺女“葱俊葱俊的，真好看”，常被街坊们挂在嘴边。

再看“寡丑寡丑”。“寡丑”的拼音是guǎ chǒu，“寡”表示少、缺少，与“多、众”相对，“丑”是相貌难看，“寡丑”的字面意思是“有点丑”，即不是非常丑陋‌。但“寡丑寡丑”中，两个“寡丑”词汇叠加，就有了否定的意思，成了“很丑”“特别丑”的意思了。如，看到一个人相貌特别难看，就说那人“寡丑寡丑”的。由此来看，胶东地区的方言里，“葱俊葱俊”与“寡丑寡丑”是评价人相貌的意思截然相反的词汇。

记得小时候，奶奶常用一个寓言般的故事教育我们，说当年我们村来了两口子，是从大城市下放到我们村的干部，男的长得“葱俊葱俊”的，属于标致的男人，而他的妻子却不漂亮，是那种“寡丑寡丑”的女人，皮肤黝黑，个子不高，还有点胖。两人与村里人一块下地劳动，周围的人都感觉不可思议，一美一丑对比鲜明，看起来不那么和谐，可两人的感情特别好。后来，国家给他俩落实政策，回到大城市的原单位工作。男的经常出国，有时候需要携夫人一起。女的很难为情，觉得自己太丑，配不上男的，就对男的说：“你把我休了，再找个漂亮的，我出去怕给你丢人！”男的却笑着说：“我能有今天，都是你给我带来的福气，我怎么能嫌弃你？”这可能就是俗话说的“家有丑妻是宝”的现实写照吧。

这个故事教育我们，不能简单地以貌取人，也不能一朝得势就嫌弃“糟糠之妻”，去当现实的“陈世美”。那个时候，我奶奶好像特别喜欢做媒人，遇到亲戚家的女孩不错，就回家物色合适的男孩。邻村表亲家的姑娘，与父母一起来我家走亲戚时，被奶奶看好。她“穿针引线”，想把女孩介绍给我们村的一个男孩。女孩与男孩的长相都很一般，可在奶奶眼里，女孩“葱俊葱俊”的。两人见面后，互相有意，这段姻缘就成了，有了孩子，过起了自己的日子。不料，后面因为家庭琐事，小两口开始打架，一闹起来，奶奶这亲戚的闺女就来找我奶奶，奶奶很上火，就说要把“半个猪头”的媒人礼送还回去。最后，这段姻缘依旧，奶奶与姑娘的父母的关系却因此断了。

我的姑奶奶，也就是我爷爷的亲妹妹，当年嫁到了栖霞山区的一个村庄。那里的女孩大多想走出山里找对象。虽然我们村也是山里，可相对于她们那里来说，更靠近平原地带，也是这些女孩中意的地方。我姑奶奶有几个孙女，长得水灵灵的，可以称作是“葱俊葱俊”的姑娘。我在福山一中读高中时，其中一位姑娘在我家住了好几天，让奶奶在村里帮她物色个小伙子。这姑娘个头高挑、皮肤白净、举止文雅，在大人面前话也不多，很矜持的模样。由于我们年龄相仿，她算是我的表妹，而奶奶对我这个年龄段的小伙子熟悉得不多，想了半天才想起住在我们家后面的我的一个小学同学。奶奶把他的母亲喊到我家，相看了这个姑娘。同学的母亲满眼中意地走了。我那同学小学毕业就辍学了，跟着哥哥去城里的建筑工地打工，当时不在家。奶奶说，如果女孩愿意，就喊他回来见个面。表妹知道是我同学，就问我咋样？说实话，我感觉我那同学配不上我这“葱俊葱俊”的表妹，尤其是他长这么大了，经常还鼻涕邋遢。我就和表妹实话实说了。她因此没有答应见面，离开我家回去了。后来我那同学被招工到市里的一家企业上班，在市里安家了。而我那“葱俊葱俊”的表妹也嫁给了在市里上班的对象。后来听说，她对象患了一种挺重的病，日子过得并不理想。多年来，我心里一直有个结，觉得假如当初我不对表妹说那样的话，两人见了面看对了眼，也许她的日子会过得更好吧？

“葱俊葱俊”虽然赏心悦目，但毕竟只是一种表象；“寡丑寡丑”虽然看起来不那么美好，却也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全部。看一个人，不能止步于视觉印象，还应与心灵结合起来。因此，“葱俊葱俊”当然好，“寡丑寡丑”也不坏，关键在于人品和内涵，这才是评判一个人美丑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