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7月18日
黄伟
上世纪90年代初,二十出头的我爱上了文学。
那时,《烟台日报》有个久负盛名的“半岛”文学副刊,是文学爱好者心目中的圣地。我清楚地记得,副刊的责任编辑是著名的乡土诗人于书恒。
“半岛”文学副刊星期六出刊,这天也成了我无比开心和期待的日子,大清早就在单位大门口等着发行员的到来。拿到报纸,我直接翻到“半岛”版面,如饥似渴地享受着丰富多彩的文学作品给我带来的欢愉和感动。
我所在的公司的斜对面就是烟台日报社,当时我就有种莫名的感觉,不能辜负了这难得的做邻居的缘分。
有时我站在大街上,望着心中仰慕的报社大楼,心中浮想联翩。尤其是晚上,那一扇扇亮着灯光的窗口,让我心中的那个愿望也越来越强烈。我痴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的文章也能登上“半岛”,那该是怎样一种美妙的体验?
终于有一天,我鼓足了勇气,拿着自己写的一篇小说去了报社。路上还信心满满,快到门口时我却心跳骤然加剧,在传达室登记的时候,手都哆嗦了。
到了于书恒编辑的办公室门前,我稍微站了一会,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抬起胳膊机械似地敲门。“请进。”柔和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我轻轻推门进去,慌得手脚都没地方搁,怯怯地说了句“我找于书恒老师”。
屋里靠着北窗的一位编辑微微笑着说“我就是”,紧跟着还站了起来。于编辑戴一副宽边眼镜,身材中等,目光温和,上身穿一件深灰色的中山装。他随手拖过旁边的一张椅子招呼我坐下。我局促不安地说明来意,就把攥在手里的已经皱皱巴巴的稿子递了过去。于编辑看了几眼,说:“先放在这里吧,我回头再看。”他又让我把单位的电话号码留下,接着夸奖了我几句,说我是个有上进心的进步青年。于编辑说话不紧不慢,让我感到亲切。我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但依然有些紧张,原本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木然地坐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又唯恐打扰了于编辑,稍后就起身跟他告别。于编辑一直把我送到楼梯口,临别时还跟我握了握手。
我难以抑制心中的兴奋,下楼梯时连蹦带跳,仿佛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一生中最令我激动的那天终于来了。于编辑来电话了,让我去报社谈谈稿子的事。接电话的时候,我激动地光知道说“好好好”。这次去报社,我的心情明显不一样了,看什么都觉得舒心。到了传达室门口,我还特意朝看门的老师傅多看了几眼,边看边笑。那笑是内心盛不了了自然而然地溢出来的,笑得老师傅一脸迷茫。
到了于编辑的办公室,他从一沓子稿件中把我的稿子找了出来。稿子上有几处用红笔改过的地方。于编辑对我说了文中的不足之处,又拿了一沓稿纸递给我,还给我找了一个座位,让我坐在那里把稿子改写一下。坐在编辑老师坐的地方,我如梦如幻,临走时头都有些发晕,像在太空漫步似的。于编辑说我写的东西挺有灵性,并嘱咐我多看、多写、多思考。记得我当时只是鸡啄米似地直点头。
盼星星、盼月亮,我的第一篇小说终于变成了铅字,登上了我朝思暮想倾慕已久的“半岛”。看着自己的名字与几个我崇拜的作家的名字出现在一个版面上,我竭力按捺住沸腾的心情,小偷似的悄悄地拿着报纸,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看了一遍又一遍。
处女作发表后,我信心倍增。那段时间,我一鼓作气,接连发表了七八篇小说。在一次小说比赛中,我还获得了优秀奖,获奖证书我现在还保存着。
遗憾的是,当时的我并不成熟。当一波紧似一波的“下海”浪潮不断涌来时,我终究没有抵挡住诱惑,一头扎进商海,自此搁笔十余年。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优越的生活并没有让我感到快乐。我的内心很茫然,惶惶不安的灵魂渴望着一处停泊歇息之地。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有许多话想倾诉,许多想法想表达,于是我又想起了那支久违的笔,还有我曾经如痴如醉地爱着的“半岛”。它像一座灯塔,凝聚着文学爱好者的希望,闪耀着理想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