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7月01日
宋世民
1967年7月1日,烟台地区革命委员会机关报《新烟台报》(《烟台日报》前身)问世。发行范围由原来的老市区(相当于现芝罘区),一夜之间扩大到17个县市。在群众办报方针的指导下,发展基层通讯员成为燃眉之急。从1968年12月开始,半年内我参与了3次通讯员培训班活动,除正常工作外,几件令人尴尬的琐事,让我心生另一番感触。
那是1968年12月初,报社在招远罗山玲珑金矿招待所开办首期工农兵通讯员培训班。临近实地采访阶段时,我被派去带队采访。当月11日,我与7名通讯员赶赴蓬莱聂家大队,其中有战士、有工人、有职员、有农民。在我们进村前,有几位外地报刊记者已经驻村采访,宿舍挺紧张,村里便将我们安置在一处倒厅房。
房子里的炕挺小,躺4个人就几乎翻不过身了,其他人只能在潮湿的泥土地面上铺点麦秸凑合着过夜。初冬时节,天寒地冻,因当年出差经常赶不上班车,为方便步行走路,每个人带的铺盖都不多,整宿冻得不敢伸腿。晚上睡不好,白天要采访,有几位会跳“忠字舞”的部队通讯员还得抽空教社员跳舞,工作安排挺紧张。稿子完成后,我们决定21日返回金矿,与其他几路通讯员会合,共同总结。
不料头天晚上小雨夹雪下了一夜,从村里到车站的几里土路泥泞不堪,为我们送行李的小推车只好半途返回。大家各自背着铺盖,一步三滑地走到北沟小车站已是9点多钟,幸好赶上了末班车,只是空座不足。经反复解释,有几个人只能将行李放在过道当座位,挤挤巴巴地总算在中午赶到了黄县城。下车一打听,因天气原因,当天开往山区金矿方向的车全部停驶。这下我们全傻眼了。此时又下起了小雨,背着行李冒雨走40多里山路,恐怕半夜也到不了家;在县城住招待所吧,几位农民弟兄的钱和粮票告罄了;去县革委求救,却因打派仗,已是人去屋空;车站又不肯借宿。真是死逼梁山一条路,只能走了。
一行人无可奈何地背起行李,冒雨上路。从中午走到天擦黑,盘山路越来越陡,被雨水淋湿的棉衣、行李也越发沉重,人人筋疲力尽,还是咬牙坚持着往前挪。大家心里都明白,停下来结果会更糟。就在这时,身后的山路弯道突然射过一道灯光。来自金矿的王振茂一声呼喊,立马跳到路中央,招呼我们:晚上跑这山道的肯定是矿上的车,拦下它!果然是矿车,司机见是矿上人,热情地招呼我们上车。
赶回金矿招待所后,已经下班的炊事员又重开炉灶为我们热饭。饭后已是夜深人静,困境中获救的小伙子们毫无睡意,有人提议掰手腕,几人淘汰出局后,坦克兵姚永兴和矿工王振茂争夺冠军。两人臂力相近,僵持较劲中只听“嘣”的一声响,谁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寂静片刻后,只听姚永兴很冷静地小声说:“我的胳膊断了。”
矿医院初步处理后,建议立即转送栖霞144军医院。我感觉浑身瘫软,站的力气也没有了,脑子里只剩下八个字:苦尽甘来,乐极生悲!
1969年3月初,我又被派到文登县发展通讯员,要求用3个月的时间选拔一批能提笔写稿的人。当时主政县里工作的是地革委派出的工宣队,人家给我一间闲屋作宿舍兼办公室。为师出有名,我随手写下《新烟台报社联络站》几个字贴到门上,不承想这名堂竟招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当我和工宣队《斗批改战报》编辑一起举办的短期培训班结束时,几位公社社员拿出来程车票找我报销,票面是三五毛钱。在当时,不少大队干一天的工分,也就是毛数钱,我深知这张车票在他们心里的分量。只是这笔钱我也没有出处,只能硬着头皮婉言相拒。
几位通讯员并不理解。有人指着我贴在门上的“招牌”质问:“你们公家的报社就缺这点钱吗?总比我们强吧!再穷也得给拉张条子好回去交差。”一听这话,我如释重负,这码事好办。我立即开出几张白条,证明此人经报社新闻学习班培训,成绩优良,已被聘为新烟台报社正式通讯员,落款自然是“新烟台报社联络站”。至于这个站是个什么机构,开出的白条是否有效,只有天知道。当时庆幸自己过了这个人情坎,可事后多年难以释怀。那些白条真能报销车票吗?假如无效,那几位在冰天雪地中前来参加学习的农民兄弟又会怎样?
(宋世民,原《烟台日报》专刊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