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6月06日
林春江
我站在儿时的小巷回头望,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快乐的少年郎。
黛砖青瓦灰墙,低矮的平房。临街的一侧,大多是红色或者灰色的墙体,如鱼鳞般整齐排列的青瓦或红瓦,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湛蓝的苍穹下,小村屋舍俨然,面山靠水,犹如一个卧在摇篮里的婴儿。小村呈田字格形状,房前屋后大多种植着梧桐树或者杨树。小巷纵横交错,四通八达,一条大约500米长的南北大街将小村一分为二。最喜欢在日暮时分眺望四野,暮色四合,条条小巷如同镀了金光。浓重的夜色慢慢袭来,在悄无声息中将小巷包围。须臾,曲径通幽处变得朦朦胧胧,直至什么也看不清。村子上空升起袅袅炊烟,淡然而轻快,夹杂着犬吠和羊儿咩咩的叫声,给人沉静恬淡的感觉。这时,我融入小村中,成为小村的一部分。而小巷,就像小村的血管,四处蔓延,流淌着温馨的记忆。
时常走过的小巷,是上学的路径。出了家门,往南走不到20米,窄窄的小巷西侧有一株繁茂的杏树。每年五月初,青杏从绿叶中偷偷探出头来,每天我都要看上好几眼,心里巴望着它们快点长大。听老师讲过“揠苗助长”的寓言故事后,心里恨不得伸出一只手,拽着青杏快快长大。六月初,青杏逐渐成熟,果实虽小,吃起来却很甜。上学路过那儿,假装系鞋带,弯腰的瞬间,瞅准几个黄澄澄的杏子,迅速扯下来,捎带着几片叶子,塞进书包。那时的书包都是斜挎肩的黄色帆布包。瞧瞧四下没人,我撒腿就跑。大大的书包拍打着我的屁股,啪啪地响。在学校偷偷吃掉杏子,软糯细甜,很是好吃。过了几天,回家后,灶台上多了一塑料兜金黄色的杏子。母亲说是金太阳杏,是邻居送来的。愣了一会儿,我捏起一个放进嘴里,软软的,甜甜的,似乎和偷摘的一个味道,似乎又不一样。
越过杏树,拐一道弯,是一条幽深的胡同。胡同的南侧是三间普通的平房,不普通的是,这间平房的门口放着一个石臼,长长的木碓斜倚在石臼里。彼时,石臼旁总是围着不少农妇,她们一边叽叽咕咕地说着家长里短,一边往里放稻米。那长长的木碓一上一下地提起来落下去,反复地捣,稻谷就蜕了皮,露出雪白的米粒儿。我时常看得入神,忘了上学,刚想跑,一只大黑狗挡在前面,朝我龇牙咧嘴。我吓得腿都软了,张皇失措。舂米的胖婶儿一扭头,随手从石臼旁捡起一块小石头,朝黑狗掷去,正中狗头。黑狗“呜嗷”一声逃开,我感激地看了一眼胖婶,转身走开。
沿着宽敞的小巷行走大约100米,向右拐过一个路口,往北行走大约30米,就是村里的小学,门口不远处是一株粗壮的梧桐树。这条小巷的东面是小学,西面是中学,两所学校毗邻而居,相隔不足20米。老师站在讲台上,讲着我听不懂的数学题,我望着后院的几株槐树发呆。忽然,一阵疾风掠过,头皮倏然疼痛。我低下头定睛看去,却是一个小小的粉笔头,在木桌上滴溜溜地转。老师愤怒地指着我,叫我站着听讲。过了一会儿,老师问了我一个问题,说是回答对了就可以坐下。我挠挠头,愁眉苦脸,大家“同情地”望着我。蓦然,一股浓郁的花香袭来,福至心灵,我张口就来,老师笑逐颜开,和蔼地让我坐下。放学后,大家一窝蜂涌出教室,跑到梧桐树下,仰望梧桐树。宽大的绿叶掩映中,倒挂的小金钟紫莹莹的。忍不住踮着脚勾住树枝,拽下一朵梧桐花,扯掉花蒂,吮吸里面的汁液,甜丝丝的,带着花的芳香。之后,我们跑到中学门口,抻着脖子往里瞅,里面的学生来来往往,我仿佛看见了以后的自己。
生活与我一样,都是言不由衷。一转眼,那些熟悉的人和事,那些说过的话,都随风而逝。我伸出手去,却徒劳无功。我想,且行且珍惜吧,生活虽苦,却苦中有乐,人生虽短,却有阳光和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