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星华

我来到海边，发现潮水退去时，沙滩上搁浅的小船，仿佛金家驹教授的油画，伫立在我的面前，让我突然想起了阿海。那块淡蓝色的船板，曾载着十岁的勇敢魂灵，在南海的浪涛中，漂泊成老人与海的传说。

七月末的海上鱼群，跃起的身姿，像一条条银河，吸引着赤脚少年。他解缆的姿势是兴奋雀跃的，淡蓝色的船板，吃水时发出的吱呀声，混进海风的鸣叫声，无人察觉。直到黄昏降临，暮色给海平线镀上金边，在海岸上居住的一位母亲，在身心不安地晾衣服时，手搭凉棚，才发现那抹天蓝色的小船，已在大海的深处，漂成米粒大小。

暗流比夜色更早地裹挟了那个少年。月亮从海面升起来的时候，涌浪的盐粒落到了他的脸上。我时常想象那个漂浮的夜晚：没有军舰，没有帆船上的灯，只有海光在船边聚散如星辰。少年数着浪涛涌起的次数，把尖叫咽成咸涩的口液，直到黎明的阳光洒在睫毛上，形成鲜明的色彩。

孩子的小船漂泊在大海上，有幸遇到了驾驶大帆船的渔民。救他的渔民说，孩子的怀里紧攥着半瓶矿泉水，瓶身布满齿痕。当探照灯刺破晨雾，那艘淡蓝的小船，正在浪谷里忽隐忽现，像灯光秀里的一道蓝光。而真正托住他的，或许是精神的力量！

如今小船仍在沙滩上曝晒，裂缝里嵌着藤壶的残壳，或许再也没有人驾驶它进入大海。常有孩童围着它打转，渔民们也时而围着小船，宛如鉴赏一件古老的文物。某个退潮的清晨，我看见那个勇敢驾船的孩子，愣愣地站在船旁，似乎在品味着什么。我瞭望平静的大海和天上白悠悠的云朵，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