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荣起 王友川

今年是打响胶东抗战第一枪的雷神庙战役87周年，也是抗日战争胜利80周年，为胶东抗战作出卓越贡献的先驱，人们耳熟能详的如理琪、王文、任常伦等，我们自然不会忘记，然而有些人物，虽然作出了突出贡献，但名字鲜为人知，如贺致平等，也不应被忽略。

1912年，贺致平出生于河北省邯郸市一个贫民家庭，1931年1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抗战爆发前后，受北方局派遣到胶东做兵运工作。他有文化、有胆识，职务虽然不高，在胶东的时间也不算长，但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关键作用，在胶东抗战初期阶段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不知何故，在1990年以前的胶东地方史料中，很少见到这个人的影子，致使很多人不知道这个曾在胶东抗战中起过重要作用的人。近期，笔者梳理了有关贺致平在胶东抗战中的史料，整理成文，供大家参考。

早期活动踪迹模糊

由于疏于文字记载，贺致平初来胶东的活动踪迹并不清晰，活动范围大致在牟海县（今乳山市）一带。山东抗日救国军第三军初创时缺人缺枪，1938年1月31日（天福山起义后第7天），贺致平曾与牟海县临时工委书记宋竹庭密谋夜袭育黎乡校夺取枪支的活动，这是关于贺致平在胶东的最早记载。2月7日晚10时，他与宋竹庭、王亮等人带领小分队冲进乡校大门，夺枪30余支。当晚宋竹庭、王亮带着小分队和愿意参加抗日的乡丁，到达位于文登崔家口的抗日救国军第三军总部，被编为第五大队，参加攻打牟平城的战斗。

在雷神庙战斗中起了关键作用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随着红色文化的深入挖掘，地方党史资料逐步充实，有关贺致平的记载相对多起来。2005年，由中共烟台市委党史研究室编著、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的《中共烟台地方史》第一卷写道：（1938年）2月5日，日军占领牟平县城、建立伪政权后，“原国民党牟平县保安大队大队长张建勋，便把队伍拉到昆嵛山北麓的龙泉汤驻守。他向我党在牟平县做兵运（统战）工作的贺致平表示，有意攻打牟平城。得此信息后，贺致平向他宣传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并提出可向‘第三军’司令部请示，同他联合攻打牟平县城。张建勋欣然同意。贺致平即写信向理琪报告这一信息。这时，‘第三军’西进抗日，已经到达牟平县东南边界的崔家口村。接到贺致平的信，理琪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分析形势……决定，除由胶东特委副书记吕志恒率第二大队留守崔家口外，其余部队全部参加攻打牟平县城”。2月13日上午10点，攻城部队取得全面胜利、撤到离城东南3里路的雷神庙开会时，遭到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围困。经过7个多小时的激战，攻城部队虽然打退了敌人的多次进攻，但一直没有突围出去。理琪、林一山、胡秀山等先后受重伤，特务队长杜梓林壮烈牺牲。危急之中，敌人又趁天黑雪大，放火烧塌了南倒厅。千钧一发之际，“雷神庙东方传来了枪声，原来是贺致平看到敌机一直在西面上空盘旋，估计可能是‘第三军’在进攻牟平县城，建议张建勋赶快前往参战，张建勋立即率部奔向牟平城。在张建勋部队的策应下，宋澄组织和指挥‘第三军’战士从边门突围出去，再折向南去。同志们背着理琪、林一山，搀扶着宋澄脱离了险境。他们走到离雷神庙南2里多路的杨岚村，稍事休息。这时理琪同志已不幸牺牲，遂将他的遗体安放在群众的一个草园里，又组织了3副担架，抬着林一山、宋澄和胡秀山继续前进，2月14日回到了崔家口”。

众所周知，在胶东抗战初期，攻打牟平城的战斗和雷神庙战斗意义重大。但令人不解的是，刚刚诞生的抗日救国军第三军在实力薄弱的情况下，为何敢于攻打被日伪占据的牟平城？二十几名抗日救国第三军干部在雷神庙开会时遭大量日军的围困袭击，为什么能胜利突围出去？上面这段史料，解开了人们的疑惑。

2015年12月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林元旦与张建兵编著的《胶东抗战述略》及2016年11月山东人民出版社出版、高玉山编著的《红色乳山》，对当年贺致平在攻打牟平城和雷神庙战斗中发挥的作用都有类似的记述。若是没有贺致平的情报和策动张建勋参战，胶东抗战的历史有可能需要改写。

先后在胶东担任过两个重要职务

攻打牟平和雷神庙战斗取得胜利后，贺致平先后担任过两个重要职务：一是新创立的胶东抗日军政学校首任校长，二是刚创办的《大众报》报社的首任社长。

1993年10月，由抗大一分校校史研究会烟台市联络组与中共烟台市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共同出品、李传敏主编的《胶东抗大》中，由高锐撰写的《抗日战争中的抗大一分校胶东支校史略》中记载了军政学校的情况：“以中共党员理琪为书记的胶东特委，在领导发动抗日武装起义、建立抗日游击军的同时，便着手创建训练干部的机构，以适应人民游击战争发展的需要。1938年3月，胶东抗日军政学校于牟平（今乳山市）崖子镇（村）宣告成立。贺致平任校长，倪弄畔（贺致平到胶东接触的第一个共产党员）任教育长。第一期招收学员200名，是从文、荣、威的起义队伍中选送的，还有一部分招收的青年学生，编为四个队（其中一个女生队）。学习期限为两个月。教学内容有哲学、政治经济学、群众工作与党的建设、游击战争和统一战线等。由于没有专职教员，所设课程分别由起义领导同志林一山、曹漫之、宋澄及贺致平担任教员……”（见《胶东抗大》第26页—第27页）。

2005年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张玉玲主编的《山东抗日根据地的教育》（第7页），2010年10月黄河出版社出版、张克勤与刘学艺主编的《胶东子弟兵》上卷（第196页—第199页），2011年山东抗日军政大学研究会出品、李志主编的《革命大熔炉》上卷（第272页—第275页），2015年10月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杨仁祥与杜伟德主编的《中国共产党烟台画史》第一卷（第142页），2015年12月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侯风云与徐冰编著的《胶东抗日根据地文化建设研究》（第177页），2016年11月山东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红色乳山》（第104页—第105页）等书中，都有同样的表述。另外，在胶东抗日军政学校尚健在的学员陈志昂老人2018年12月撰写的《军校岁月》中，也是贺致平担任首任校长。以上资料，与1993年11月3日贺致平在北京逝世，12月27日新华社签发的《贺致平简介》是一致的，简介称“他历任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委员会委员兼胶东抗日军政学校校长、中共胶东特委宣传部副部长兼《大众报》社长、华东局农村工作委员会书记、山东省人民政府土改委员会副主任等职”。由此可以看出，贺致平来山东后担任的第一个职务就是胶东抗日军政学校校长，从时间上说，他在雷神庙战后的马石店会议上被委任这一职务，也是顺理成章的。

万事开头难，在远离党中央的祖国边陲胶东，在战争环境下，在既无经验又无教材与教员的情况下，创办并运作起一所军事学校，其难度可想而知。贺致平不辱使命，勇敢地挑起了为胶东抗战培养军事干部的重担。

军校是流动式办学。建校后，还没等各县选送的学员到齐，就随总部与胶东特委的计划西进。贺致平任指挥的一路（抗日救国军第三军共编四路）沿途经绍瑞口、巴家寨等村驻扎，之后又参加了攻打福山城的战斗，把办学与战斗紧密结合在一起。2015年11月16日《烟台日报》曾刊登过姜桂华的《三军一路解放福山县城》一文，其中记载：“当时，正是第三军威名大盛、日伪军闻风丧胆之际。陈昱慑于第三军的威力，在被围困了5天后，不得不委派逄鸣皋（伪一区区长）、曲绍复（伪二区区长）到设在巴家寨的第三军总部进行谈判。逄、曲到达后，递交了陈之亲笔信。信中，陈表白自己迫于形势受任伪县长的‘苦衷’；第三军攻克牟平城后，自己感到失足降寇，对不起国家和全县的父老兄弟……现已幡然悔悟，愿意接受抗日救国军第三军的改编。

“第三军总部的贺致平接待了逄、曲二人，询问了陈昱部队的情况，并对他们的决定表示欢迎。第三军军政委员会对陈昱要求反正进行了研究，决定改编陈昱保安队，成立福山县抗日民主政府。随即，派代表到福山城与陈昱谈判。经第三军代表贺致平、赵野民等同志与陈昱多次谈判，25日，双方谈判成功。

“陈昱将伪福山县保安队拉到绍瑞口村，被正式改编为第三军一大队福山别动总队，陈昱任总队长……双方还协商组建福山县抗日民主政府，陈昱任主席，赵野民任副主席，设行政委员会、财政委员会、教育委员会，各委都有第三军人员参加。谈判结束当日，陈昱召开全体军政人员大会。大会首先由贺致平宣告福山县抗日民主政府成立，并宣讲了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及抗日救国十大纲领。”

这段话说明两点，一是贺致平发挥了他统战工作的专长；二是贺致平不仅担任胶东抗日军政学校校长的职务，还是抗日救国军第三军总部的人，在谈判中代表总部行使宣告“福山县抗日民主政府成立”的权力。借此我们可以推测，雷神庙战斗后的马石店会议在决定曹漫之任胶东特委代理书记、林一山任抗日救国军第三军总指挥（时在养伤）的同时，还任命贺致平担任军政委员会委员兼胶东抗日军政学校校长。

福山统战工作结束后，抗日救国军第三军总部和军校来到栖霞铁口村一带，正好遇上黄县（今龙口市）选送的周绍明等8名学员前来报到。办完报到手续后，军校随抗日救国军第三军继续西行，在栖霞、蓬莱境内辗转几天，后来在一个较大的村庄停下来，将各县派去学习的学员进行编队。直到抗日救国军第三军总部和军校进驻黄县文基大张家一带，才正式开学。开学后，还有少数学员来报到。第一期学员的毕业时间是在6月底至7月初（见《胶东子弟兵》第196页—第199页）。贺致平顺利完成了军校初创的系统工作，为第二期的招生办学打下了基础。但还没等一期学员毕业，一项新的事业又在等待他去开创。

是年5月底6月初，王文与高锦纯受党中央派遣，从延安来到胶东，立即对胶东的党、政、军及文化、经济各项工作进行了全面整顿。为了充分宣传和发动群众，凝聚党心、军心和民心，推动抗日战争早日取得胜利，他们决定创办胶东特委（后改中共胶东区委）机关报《大众报》，贺致平又被点将担任特委宣传部副部长兼《大众报》报社首任社长的职务。来胶东之前，贺致平担任过中共直南地下党组织创办的政治刊物《直南红旗》的编辑，来胶东后，“他还创办过一份小报《战旗》，宣传全国抗战形势，推动民族救亡运动。由于这些活动，贺致平很快就结识了一位当地地下党员倪弄畔，而且通过他的帮助，终于找到了地方党组织”（见2020年第二期《母爱文化》载滕振贤《胶东党组织在牟平雷神庙战斗中的统一战线工作》）。笔者认为，正是这些经历，使得贺致平被选中担任《大众报》报社的首任社长。

这项任务确定后，贺致平参加了在黄县文基大张家三军政治部宣传科召开的报纸筹办会议。“曹漫之、阮志刚、余鹏、刘汉等十几位同志围坐一起各抒己见，逐渐将心中愿望变成实施计划。这些能用枪杆子打仗、也会用笔杆子战斗的军中精英，面对敌人的重重封锁，谈笑风生，视赤手空拳办出一张报纸如囊中取物”（宋世民《战报飞出莱山院》）。经过不到两个月的筹备，《大众报》创刊号于8月13日问世。这天，“当印刷工人看到汗流浃背的交通员把第一期版面清样送上山时，像接过久盼的圣火，立即调版装机，四人一组，手摇脚蹬启动机。眼见第一张《大众报》徐徐推出，同志们兴奋异常，相互传阅祝贺。从此，在日寇重兵压境的胶东地区，《大众报》像一盏扑不灭的导航灯，顽强闪耀在抗日征途上。”（见2015年3月16日《烟台日报》）

《大众报》比创刊于1939年1月的山东省委机关报《大众日报》早近半年，与中央媒体有直接联系。作为《大众报》报社的首任社长，贺致平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现在从好多文章中都能读到有关记载。如2005年6月29日《解放军报》刊登的《〈苏德战场详图〉与胶东〈大众报〉》一文记载：“1938年8月13日，青岛、烟台、威海等港口和胶济线铁路沿线城市先后被日寇占领，在国难当头的关键时刻，中共山东省胶东特委为了宣传、组织、发动群众抗日救国，在黄县（今龙口市）南部山区的古刹莱山院创办了这份抗日报纸。贺致平任社长，李研吾任总编。”2018年第5期《新闻爱好者》中刊登的李富春的《于大申的报人生涯》、2018年12月7日蒋惠民为地方文史撰写的《莱山的文化》等，也都如实介绍了《大众报》创刊和贺致平担任首任社长的情况。

贺致平任社长至当年11月，局面已经打开。12月，他出席了“胶东特委在葛城（今莱州境内）召开的为期4天的第一届党员代表大会。60多名与会代表选举产生了中共胶东区委员会及其领导人。王文当选为区党委书记，王文、高锦纯、林一山、吕志恒、贺致平、宋澄、曹漫之7人当选为胶东区党委第一届委员会常委”（见2013年12月17日《烟台晚报》第10版《1938年中共胶东特委落户莱州葛城村》）。贺致平还兼任民运部部长，这也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在根据地创建初期宣传发动群众参军抗日，为胶东抗日队伍的发展与壮大作出了巨大贡献。1939年11月，时任八路军山东纵队政委的黎玉来胶东视察工作后，贺致平被选调至山东分局工作，结束了他在胶东的战斗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