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4月18日
盛作江
在莱州市的北部,有一座宁静而祥和的村落,那是我的老家——西由东北村,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我家的老屋就坐落在村子的中西部,它宛如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默默地守望着时光的流转。它是我灵魂深处的一抹乡愁,是记忆长河中永不褪色的画卷,只要轻轻一触,那些关于老屋的情怀,便如潮水般涌来,展现在我的面前。
老屋有四间上房,两间西厢房。老屋的地基是由大小不一的石块砌成,土坯墙体,用石灰抹的墙面、砖块砌的墙垛,它们相互映衬,使老屋有了几分美感。老屋的屋顶是人字形的,用麦草和蒲草苫盖而成。老屋虽然很普通,却承载了我童年的欢乐与成长的记忆。
老屋西侧是我家的院子。我小的时候,院子里有桃树、枣树、梧桐树和一棵百年的香椿树。香椿树根深叶茂,宛如一位智慧的老者,静静地矗立在院子的一角,与老屋遥相呼应。
每当春天到来,桃树就会绽放出花朵,粉白相间,花香袭人。香椿树的嫩芽也悄悄地散发出独特的香气,吸引着人们前去采摘,品尝这份来自大自然的馈赠。院门口的葡萄架上,藤蔓开始攀爬,我们这些孩子在葡萄架下捣球、玩泥巴、捉迷藏、捂蜻蜓,笑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给老屋增添了几分春的气息。
老屋不仅仅是一个居住空间,更是承载着许多美好回忆和情感的地方。还记得20世纪60年代的冬天特别冷,雪下得特别大,白雪覆盖着老屋,宛如一幅静谧的水墨画卷,又像是大自然精心铺设的绒毯,将老屋的沧桑与岁月的痕迹温柔地掩藏。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用铁丝吊在空中,灯光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老屋的各个角落,我们一家人围坐在土炕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与满足的笑容。
母亲盘着腿坐在炕的一角,手里拿着针线,细心地为我们缝补着衣服与鞋袜。她的动作娴熟而坚定,一针一线都凝聚着对家人的爱与关怀。姐姐在一旁专注地编织着草编,蒲条在她的手指尖上跳跃,仿佛在编织着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梦想。我和妹妹则依偎在炕头,手中翻看着小人书,书中的画面和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让我们沉浸在无限的想象与欢乐之中。
母亲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让我们猜谜语——枣核大小,三间屋盛不了;五个兄弟住一起,名字不同,高矮不齐;小货郎不挑担,背着刺到处窜。母亲还给我们讲牛郎织女、三十守岁、万里寻夫、孟姜女哭长城、梁山伯与祝英台等民间故事。母亲富有磁性的声音让故事充满了奇幻的色彩,我们听得如痴如醉,仿佛置身于那些古老而神秘的传说之中。这些故事不仅丰富了我的想象力,还让我感受到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与源远流长。
老屋不但见证了我的成长,还教会了我生活中的点点滴滴。20世纪60年代末,我偶然发现家里有只土鳖。母亲告诉我,土鳖是珍贵的中药材,供销社收购,价格还挺高。我一听来了兴趣,跑去收购站向师傅们请教。他们告诉我土鳖的收购价是每斤3元到5元,还教给我土鳖的饲养方法,并帮我联系到了种卵。我兴高采烈地跑回家,开始了我的土鳖养殖之旅。我在老屋的西厢房给土鳖准备了一个舒适的家,又到土墙根下收集蓬松的细土和树根下的腐土,覆盖在种卵上面。每天放学后,我都要跑到西厢房观察土鳖的生长过程和规律,清理它们的住所,保持环境清洁。有一次我目睹了一只土鳖蜕皮的过程——它的甲壳慢慢裂开,躯体不断伸缩,头部先蜕出,然后腹、尾依次蜕出。那一刻,我深深地感受到了生命的奇迹与自然的伟大。
1981年春节刚过,我离开了老屋,踏上了异乡的土地。40多年来,我每次回老家,当车子缓缓驶入山东地界,我心中的那份由内而外的激动与期盼,是任何语言都难以表达的。儿时的点点滴滴如同电影画面,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回放。而老屋,虽然无法言语,但它以自己特有的方式默默地等待着我的归来,诉说着对我的无尽思念。它让我意识到,无论岁月如何变迁,老屋和家人永远是我心灵的港湾,是我随时可以回归的地方。
现在,老屋已空置了二十多年,墙体斑驳,木门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屋顶漏雨,西厢房也在2015年的大雨中塌了一间。2019年农村宅基地确权以后,我们兄弟姐妹商量决定,由我继承老屋,将老屋传承下去。2020年我对老屋进行了加固保护,希望老屋能屹立不倒。
世事无常,风雨难测。就在2024年的一场大雨中,老屋的门楼、瓦片散落一地,一堵墙轰然倒塌,就连那棵百年的香椿树,也经不住大雨的浸泡,倒了下去。好在妹妹马上对门楼进行了抢修,使门楼旧貌换新颜,老屋又有了生命力。
老屋老了,它或许不再是居住的首选,但它承载的那份厚重与温情,却永远无法替代。我对老屋的眷恋,如同植根于内心的种子,愈发茁壮。我希望它健康地屹立在那儿,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愿岁月静好,老屋依旧,让老屋情怀永远镌刻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