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欢

2025年04月11日

高婷婷

小时候,天空很蓝,云朵洁白。小小的我很喜欢追着云跑,云飘到哪里,我就追到哪里。而奶奶总会追着我跑,我跑到哪儿,奶奶就会喊到哪儿、追到哪儿。小脚的奶奶追着我特别地吃力,但那时候,我还不懂得心疼奶奶。

我常听姑姑说,奶奶年轻时是个美人。偏白的皮肤与村庄黄褐色的土地极不相称;又黑又长的眉毛弯弯的;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秋水盈盈的,煞是好看;身上方襟盘扣的衣服又衬得她更加温婉。

奶奶常哼着舒缓的曲子。“小蝴蝶呀,小蝴蝶呀,请你……”这是奶奶教给我的歌,但遗憾的是,我只记住了它的旋律,却记不清它全部的歌词。或许那时的我还懵懂不知,心里、眼里只惦记着河水里摇头摆尾的鱼儿吧。

夏天急不可耐地来了,就像我想下河的心情一样。村里有一条河,人们在这里游泳、钓鱼、洗衣服,河的岸边总是热热闹闹的。我最爱的是钓鱼。奶奶怕我玩野了不想回家,就给我养了一个玩伴——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它喜欢在我的腿上蹭来蹭去,还喵喵地对我撒着娇,甚是可爱。它最爱吃鱼,所以我总出去钓鱼给它吃,奶奶的如意算盘也就落空了。

“奶奶,奶奶,我要去钓鱼,你快帮我用罐头瓶做个钓鱼的工具……”我知道,奶奶不想答应的事,只要贴着奶奶,拽着她的衣角,不停仰着脸乞求地喊着“奶奶”,奶奶便会“投降”,她总是有些无奈又宠溺地说着“好好好,我的小祖宗”。奶奶嘴角荡起的笑很温柔,像是恬静的时光流淌过我的童年。

只见奶奶把罐头瓶的铁盖去掉,拿出长长的细麻绳,一头系在瓶子上,另一端缠在树枝上,就这样,一个简易的钓鱼工具就做好了。我有时也学着奶奶的模样做,但不是绳子松了,就是绳子系得不对称,瓶子总是歪歪扭扭的,不好用。

那时大人们并不会专门给我们买鱼饵,我自己总是爱藏些馒头、米粒当鱼饵。去河边钓鱼时,我会把事前藏好的食物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瓶子里,再把瓶子灌满水,一只手拽紧有树枝的一端,另一只手使劲地顺着麻绳将瓶子抛进水中,剩下的就是等着鱼儿上钩了。

记得有一次运气不好,罐头瓶碰到河底的石头,一下子就碎了。我委屈地一路哭着跑回了家。奶奶看我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再看我手里攥着的湿漉漉的麻绳,也就明白了。“不哭了啊,奶奶再用罐头瓶给你做一个。”听了这话,我才不哭了。

要用罐头瓶钓鱼,自然少不了吃罐头。山楂罐头、桃子罐头、橘子罐头是我小时候常吃的罐头,但说到好吃,那还要数山楂罐头,酸酸甜甜的,是奶奶跟我的心头爱。为了能有罐头瓶钓鱼,还能吃上好吃的罐头,我常常在天黑的时候闹着出去玩,因为我知道,奶奶为了不让我出去玩,一定会拿罐头给我吃。我们祖孙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一整个罐头一会儿吃光了,连一点汤也都舍不得剩下。每次吃完罐头,奶奶都会刷洗干净,整整齐齐地放在纸盒子里,留着给我钓鱼用。

现在的我已然长大,也懂得了心疼奶奶。我依然爱吃山楂罐头,吃着罐头,便会想起奶奶。我也时常会梦到奶奶,梦醒时便会沉浸在从前的日子里,细细地回想从前的蓝天、从前的白云、从前的河水、从前的鱼儿、从前的奶奶和儿时的我。从前,因为有奶奶,到处都是一片清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