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德照

一年之计在于春。在过去农村生产队的那些年月，很多时候好像“春脖子”特别短。这里的“脖子”指的是时间，所谓“春脖子”是指立春节气后到天气回暖这段时间。如果立春过后，天气很快暖和起来，和煦的阳光打在人们身上，感觉特别舒服，一般过不了多久初夏就会到来了，时间好像很短，因此就说“春脖子短”。这样的日子，气温回升快，大地回春早，村里人家早早地就到庄稼地里忙碌起来了。大人们到麦地里锄草，孩子们在麦地里拔菜，我们老家村西头池塘边扬水站的那台抽水机也开始轰鸣起来，要给地里的麦子浇一遍返青水。

此时冬雪早已融化，麦地的土壤开始蓬松起来，一脚踩下去软软的。麦子开始返青拔节，麦地里的苗条菜、荠菜之类的野菜也随着麦苗快速生长起来。于是，下午放学后或周末，那些翡翠般油绿的大片麦地里，常见一群穿着花色各异的衣服的孩子，提着篮子穿行着拔野菜。他们嘻嘻哈哈，或低头弯腰，或直立奔跑。大人们说，这时候的麦苗不怕脚踩，越踩麦秸以后长得越壮。

村西的那座扬水站，恰好离我家不远。扬水站配套的水渠是用石头和石灰砌成的。紧靠扬水站机器的水渠很深，有一人半深，越往村里水渠越浅，最低处也就大半人深。机器轰鸣后，抽水机就开始把池塘的水抽出来，扬到水渠中。水渠从村西延伸到村东，中间有几道分流口，可以把水从中途截下来，分别流往沿途的麦地中。麦地里有值班的人，会用铁锨把水沟开个小口，再把水引到麦畦中。每天的灌溉时间通常很长，但灌溉的时节比较短；而水塘的水有数，抽水时间要以水塘水的多少而定，以把水塘抽干为准。水塘下面有泉眼，抽干后一天多水塘就又积满水了。

抽水机把水抽到水渠时，经常会带上来一些小鱼，孩子们就都跳到水渠中，捉那些活蹦乱跳的小白漂子、草鱼、小鲤鱼。有的小鱼会随着水流游到麦田里，孩子就跟到麦地的水沟里抓。看到水渠里的清水，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坐不住了，纷纷端着满脸盆的脏衣服，到水渠边洗衣服，整个水渠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的嬉闹声和棒槌敲打衣服的砰砰声。

现在老家村里的人已经很少了，再加上土地承包后，麦地不需要集体浇返青水了，扬水站和水渠也荒废了。但我每次回老家，走到这里时，还能回想起小时候这里人声鼎沸的热闹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