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立新

尽管对军营的热爱和向往早已在童年萌芽，但真正下定决心报名参军，却是缘于命运的乖张：在我那个年代，农村孩子挣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似乎只有两条路——考学和当兵。考学不成，则只有当兵一条路了。那年没考上大学，镇里搞征兵宣传活动时，我便偷偷地报了名，直到入伍通知快下了，我才告诉母亲。母亲叫武成银，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这个名字大概饱含着外祖父“望子成金，望女成银”的期盼吧。母亲知道我的性子，没有阻拦和责怪，只是喃喃地说：“你没出过远门，娘怕你受不了苦。”

离家走的那天，母亲往我挎包里塞了十几个煮熟的鸡蛋，让我在路上吃，还一直默默地跟在身后送我。临出村口，母亲越过欢送的人群，突然拉住我，一边给我整理身上的新军装，一边平静地对我说：“娘都问过了，当兵这条路光荣，到部队好好干！”母亲一脸不舍的表情，目光中却透着坚毅。

当兵这条路光荣，到部队好好干——一路上，我一直琢磨着母亲的这句话。母亲一定是问过不少人后才这样说的。到部队后，我隔三岔五地给家里写信。母亲没读过书，不识字，父亲每次读给她听后问有什么话要回，母亲也只是说：“叫娃儿不用挂念家里，在部队好好干。”

我牢记母亲的话，在部队里刻苦学习、勤奋工作，第一年便立了三等功，第二年就当上了班长、入了党。写信告诉母亲，母亲回话说：“我家娃出息啦，没给咱岳家丢脸，在部队一定要好好干！”义务兵的三年里，我只休过一次假，那是父亲拍来电报说母亲病了。当我心急如焚地赶回家，激动地来到母亲的床边喊了一声“娘”时，母亲眼里一亮，颤抖着伸出手来，摸着我的脸缓缓地说：“娃呀！你怎么回来了？”扭头就埋怨父亲：“这点小病躺两天就好了，还告诉娃干啥？娃现在是部队的人了，多忙啊！”原来，那年老家的庄稼遭虫灾，而父亲在外奔波无法回家，要强的母亲硬是一个人背着20多斤重的喷雾器给家里10多亩庄稼打了药。虽然最终赶走了虫害保住了庄稼，母亲却累倒了。怕耽误我的工作，母亲还嘱咐父亲，不让他告诉我。听着父亲的叙述，我的心里一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休假陪伴父母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假期结束的那天，母亲故作轻松地对我说：“娃呀，娘这身子骨硬朗得很，以后也会自己注意的。娃就放心去吧，到部队好好干。”手却紧紧拉着我不放。

自那以后，家中的回信总是有让我惊喜的内容：不是小麦丰收了，就是家里添置电视机了，再就是妹妹学习拿第一了，等等。当兵第七年，已经是二级士官的我作为优秀士兵被保送进了军校的大门。

这条路光荣，到部队好好干——成家后，我切身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艰辛，更懂得了母亲跟我讲的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在近20年的部队生涯中，每当我遇到困难和挫折，它总是激励着我要坚持不要放弃、要振作不要气馁、要坚强不要懦弱，因为当兵这条路光荣！

母亲一生艰辛，没有文化，平时言语不多，但她忠厚老实、持家勤俭、为人正直，深得乡亲们的敬佩。随着时光的流逝，与母亲在一起的细节渐渐有些模糊，但她的“参军这条路光荣，到部队好好干”的“银名言”，却深深地烙在我的心里，就像昨天对我说的那样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