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08日
姜德照
很多年以前,在我老家的院子里,生长着一棵无花果树,据说是在市里上班的伯父种下的。我7岁搬去与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时候,这棵无花果树已经很高了,长在院子的南墙根下,枝桠铺展开,像皇帝的华盖。
在那个年代,农村孩子的童年大都是无忧无虑的。每天早晨迎着朝阳上学,下午披着夕阳回家,完成不多的作业后,就提着篮子和铲刀,到野外挖猪菜。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爬到无花果树上,坐在歪脖子树枝上,看哪个无花果熟透了。熟透的果子外皮黝黑、果实饱满、果子口略微泛出点甜汁,非常甜。而那些雨后花瓣一样爆开的果子,往往是早熟的,反而带点涩涩的味道。季节到了,这棵树上熟透的果子真多,我在上面吃撑着了,还有老多没吃完。
无花果从夏天到暮秋,一直在结果、成熟。在无花果大批成熟的时候,奶奶往往要动员爷爷和我,从树上摘一些下来,用小手巾包裹着,东一家、西一家地给邻居送去,让人家也尝个鲜。奶奶也经常让我去送。大部分邻居好称呼,敲开院子门后,喊人家大嫂、大姑之类的,只东邻有一家辈分小,走在路上,那家女主人总是大大方方地喊我“小爷”。我还是个孩子,虽然按辈分是爷爷辈,可这种情景总是让人怪不好意思的。后来奶奶教给我一个办法,对于这些辈分小的村里人,一律喊大哥大嫂,反正人家比我年龄大。
外面的人来我家,临走的时候会在树下停留一会儿,夸这棵树长得好。在结果的季节里,那些低垂的枝头上总是缀满果实,家里人就会说:“摘几个尝尝吧,树上长了很多。”
那时候上学没有压力,很多同学不认真学习。也许是因为我的个子比较高,所以班主任安排我当班长,让我帮她管班里的上课纪律。曾有一段时间,我们的女班主任到县里学习培训,班里的纪律管理工作,就落在我和副班长身上了。副班长是女同学,学习好,人缘也好。有的老师上课时管不住顽皮的同学,我俩就要想办法。最难的是自习的时候。刚开始教室里还算安静,不一会儿就开始闹腾起来,我和副班长立刻站起来,制止那些说话的同学。有一个顽皮的男生还和我在教室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他跑到教室这头,我追到这头,他跑到那头,我追到那头。不一会儿,他还跳上课桌了,我也跳了上去。当我的班主任培训回来,与到学校送信送报纸的“邮局子”(邮递员)聊起来,问起是否看到我班的情况时,这家伙随口就来了一句顺口溜:“老师不在家,学生上屋笆(房梁);老师去赶集,学生唱大戏。”我因此被老师好一顿批,还被停职了好几个月。这还不说,我家的门上,还被一个孩子用白粉笔写上“某某某(我的名字)与某某某(女副班长的名字)是小两口”。这一下我们成了新闻的主角,好长时间我不敢再与副班长接触。
我慢慢长大了,那棵无花果树也逐渐衰老了。冬天冷,有一些树枝被冻死了,后来一大半树枯萎了。树上结的果子也越来越少,最后家人只能把它刨掉了。家里南墙底下空旷起来,再也没有枝叶繁茂的景象了。
后来我离家求学,大学毕业后在城市工作,老家也没什么人了,那个院子早已成了一个关于乡情和乡音的美好印象,留在记忆的深处了。那个副班长女同学,我也再没见过。后来听说她大学毕业后,分配到胜利油田医院工作了。在很多年前,我们通了个电话,之后也再没有联系。人生就是这样,由许多的人和事组成,经历的多了,就有了一些故事和一些忘不了的人。到今天,老家院里的那棵无花果树还一直生长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