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7月26日
牛图
夏日凌晨,正值气候凉爽,睡眠深沉。睡前,夏天的热,从太阳出来后便一路攀高,然后再持续热着。热到傍晚,消了旺气,再到午夜,阴阳交替,凉意才顽强地驱赶热气。到凌晨,风不再热嘟嘟的,变了一副和蔼的模样,吸一口,很顺畅。忽然一股浓香,携风入梦,鼻孔满溢香气。醒来,屋里窗前花架上的栀子花又开了几朵,原有的香气铺垫上新的,满屋缭绕沁人心脾的气息。
新开的栀子花精神矍铄,白中发亮,细看去,花朵毛绒绒的一层仿佛洒上了香水。闻栀子花香,要远远的,近前,太浓太烈,反倒闻不出它的真香。恰是休息日,早饭后,坐在房前,沏一杯茶,看书。室内花香阵阵,时断时续地溢出,轻轻闻,则有,不闻,则无,真如“渺茫的歌声似的”,来得及时,去得合适。闭眼闻香,竟沉沉入梦。嗜花的东邻西舍,凑来喝茶、聊天,其实是专为闻花香而来。
我家这株栀子花龄十五年,从乡下二中搬到五中,花枝展蓬,已有一米高。这花来自岳母家。岳母喜欢花草,院子里有月季、牡丹、连翘、夜来香、丁香、梅花、栀子等,围着院墙一圈。只要走到院子里,就会闻到花香,春有梅花、丁香,夏有栀子,秋有桂花,冬有冬梅。花盲的我第一次闻到栀子花香,便待在花旁,好一顿呼吸。临走前,我剪了一尺长的枝,放在装满水的瓶子里,密封好,回学校放在温度适宜的地方。半个月后,它生出了细细的根须。我挖来腐殖质泥土,细心栽下。两年后,它便先后开了几朵花儿。开花日,如有时间,我便跟它待在一起,默默地跟它对视。有了栀子花,我开始慢慢喜欢上了养花,有的养死了,有的养着养着便不太喜欢,唯有栀子花,为心中最爱。
都说夏天红瘦绿肥,花开得少了,满眼绿色。但夏花并不缺席,不开则罢,一开便绚烂。在闷热时,躺在树荫下乘凉,忽闻一股香气随风飘来,四处踅摸,才发现邻居王叔的门前有一棵家槐,开满了黄花,树下坐了乘凉的老小。家槐的香不是那么出色,淡淡的香,闻起来全进了鼻腔,嗅着嗅着,很快入了梦乡。
最好闻的是岳母门前的一棵芙蓉。它当初被岳母从悬崖上挖来,只有拇指粗。如今它已高过门楼,张开伞状的树头,均匀地分出五个树杈,遮蔽了门前,也遮蔽了门楼内。芙蓉不生虫,不招蚊蝇,也不似家槐洒得油脂满地,不洁净。那毛茸茸的花,大都红脸,把香味尽力散溢。天热了,岳父会在院子的芙蓉树荫凉下摆上饭桌。大家吃饭,岳父慢慢饮酒,喝一口,抬头望望花,再喝一口,笑眯眯地说,真香!芙蓉花下就餐,如同梦幻。
母亲早年不养花,没有时间也没心思。到老了,门前东栽了月季西种上玉兰,菜园四周还种了一圈蜀葵。受母亲影响,四邻八舍也开始养花。花多,街面也热闹了,原来植物繁盛,人也跟着精神饱满。后街的刘叔不知从哪儿弄来三棵暴马丁香,栽在门前。刘叔妻子几年前去世,他一个人摆弄了二亩果园,儿子大学毕业后在城里安家落户,要他去城里享福。他说,家里空气好,有吃有喝的,比城里自在。刘叔妻子没去世前喜欢养花,他烦弃。妻子跟人要了一棵栀子,养得刚开花,刘叔又是扔烟头又是倒开水,没几天栀子就死掉了。刘叔说,庄稼人养花,闲的。
如今刘叔家院子里、门前到处有花,曾问他咋就喜欢上了。他摸摸头顶,愧疚地说,你婶子一辈子喜欢花,我不懂她心思,常常挖苦她。等日子好过了,我忽然想起花有灵性,常在梦里养花。花养人,早先我不理解,如今我才琢磨透了,有花草作伴,不寂寞,有奔头。
夏日早晚,每逢走到刘叔门前,村人都喜欢逗留一阵。那儿环境优雅,刮来的风带着香气,走时,花香缠绕,香了半个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