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篾匠

2024年07月19日

孙瑞

烟台是名副其实的“水果之乡”。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一到金秋瓜果飘香时节,红彤彤的苹果、甘甜脆酥的莱阳梨,绽开笑脸纷纷下树,被装进果筐,用火车一车皮一车皮地运往外地,销往全国。当时这些水果的唯一包装,就是荆条编的果筐。荆条果筐“功勋卓著”,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举足轻重,功不可没。

编果筐的人,叫篾匠,也叫编匠。退回四十年前,到了夏季入伏和农闲,当地农村的庭院、街头巷尾、树荫下,到处都是能编筐的人。篾匠的基本功挺多,砍、锯、切、剖、拉、撬、编、织、削、磨样样都要会。篾匠的手都厚实,指骨关节都肿大,手心手背都干燥皲裂、伤痕累累。编筐用的原料均是农村的地堰、道旁、河边自然地生长的繁茂葳蕤、郁郁葱葱的荆腊条。夏天,荆腊条长得特别快,几天不去你便会发现它的绿茎又长出十几公分。待到秋季,它已超过人的头顶。冬天全部割了,一到春天,不经意间便又露出了嫩黄的新芽。荆腊条最大的特点是耐干旱、耐瘠薄,对土壤的要求不高,而且“能硬能软”。软起来怎么弯曲都折不断;硬起来又像象牙,三五十年用不坏。

果筐底的直径一般是40公分,高45公分,上沿直径为45公分。一个筐约需要二百根荆腊条,大约能装60斤苹果。苹果种植大户用得多,一般需到市场上购买。上世纪八十年代,青岛、烟台的一些城市,街头巷尾有专门回收苹果筐的,倒手一卖赚差价。

荆腊条还可以用来编织各种农村用具,如粪筐、偏筐、苹果筐和盛装粮食的粮囤;也可以编织笊篱、菜篮、篓子等。立冬过后,生产队的秋收秋种已结束,队长便吩咐社员沿着地堰收割荆蜡条。漫山遍野的荆蜡条一人多高,迎风摇曳,有的指头来粗,也有的筷子粗细。大家磨好镰刀,带条绳索上山割荆腊条,先是把荆腊条上的枝杈、叶子削干净,只留下光溜溜的荆条,然后捆成捆,一车车运到村后的大池塘里,沤上半月二十天。荆腊条在水里浸泡透了,能弯不断有韧性,不浸泡的荆蜡条发脆,容易折断。

到了“猫冬”季节,队长下令开始编筐篓。过去编筐篓在农村属于轻快活儿,是美差。否则就要冒着严寒、顶着大雪,去山上修整大寨田。谁和队长关系好,就能坐在饲养室,叼着旱烟袋,晒着太阳,舒舒服服地编筐篓。编织粮囤时,要由几个人共同合作来完成。先在地上点上火,将囤框大架在火上烤,采取踩、压、圈、削的方法编织,力求美观、耐用。一个冬天,编匠们必须把生产队用的粪筐、小推车筐、果筐编好,以备来年所用。

记得三队有位能工巧匠,编筐不仅好看还耐用。开始编筐的时候,他先将准备好的荆腊条放在地上,交叉成“米”字状,然后将条子来回缠绕、编织、压实,一个结实好看的筐底就“出炉”了。据说,这一步为“起底”。“起底”完成后,他又把一根蜡条子一分为三,劈成薄薄的片,编在筐中间,再用一根完整的荆腊条加固,这样编的筐扛用。筐沿编了两个像耳朵一样的把手,便于装卸方便。一个筐,半小时就完成了。

生产队把编织的果筐统统卖给了县果品公司,挣的钱用于购买化肥、农药。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条编筐在胶东农村兴盛了一段时间之后,逐渐走向沉寂。果筐不再靠编织,全部用纸箱代替。篾匠和筐篓正在逐步淡出人们的视线,只能留在人们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