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德照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大学校园毕业季。在毕业生们穿着学士服摆拍各种姿态的时刻，我来到了校园一角、我原来办公室门口的那个小花园，习惯性地看看地上那几棵玫瑰，眼前又出现了那个擎举着三支向日葵跑来的男生。

两年前的这个时节的一天，是烟台某区优秀大学生选调考试的日子。因为我班的这位男生已经完成省考“上岸”，而班里去参加这一考试的三位女生内心非常不自信，我便动员他说：陪这三位女同学去考试吧，给她们一点自信，也让她们沾沾你的幸运！他欣然应允，大清早，就陪着这三位女生乘车出发了。一上午的笔试时间，考场外的人一直要等好几个小时。炎日当头，高温炙烤，他的难熬程度可想而知。但当这三位女生走出考场的大门后，这位男生马上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手里高擎着三支向日葵，欢快地向她们跑过来，嘴里还喊着“一举夺葵（魁）”——这一瞬间，三位女生愣怔在那里。

这位男生就是我带了四年的法学班的副班长。他中等偏上的个头，圆润的脸上嵌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让人印象深刻。2018年新生刚入校时，他就引起了我的注意。当初我让他当副班长，并给他交代的一个任务，就是每天监督男生不睡懒觉、按时上课，尤其是他宿舍的一个痴迷“电竞”、已经浪费了很多钱的男生。我嘱咐他要盯着这个男生，督促他参加班级活动，吆喝他按时上课。四年下来，他还真做到了。

还记得一次，我看到他在微信群里晒出一幅照片，他在我办公室外的坡下，摘着桑葚。照片下面幽默地写着：我交了那么多学费，顺个桑葚吃怎么滴？估计是那天，他从我办公室出去，就顺手做了这个事儿。我马上给他发微信：给你个任务，明天把我办公室外这几棵桑树上的桑葚都摘了，给咱班在考研教室学习的同学尝尝。他还真做到了，带着同宿舍的同学，第二天摘了一大包桑葚，送到班里在考研教室学习的女生面前。还有一次，这小子不知道到主校区办什么事情，发现校园角落高处的一棵杏子树上硕果累累，便又晒出照片——只见他蹬在树枝杈上，与班里的另一名同学在摘那杏子。配的文字又是这套话：我交了那么多学费，顺几个杏子吃怎么滴？我发现后，又告诉他：我办公室外那棵杏子树上的杏子也熟了，你带胖子去摘些，给咱班同学尝尝。很快，同学告诉我，他带着胖子和他女朋友到了女生楼下，喊女班长、书记下来，给同学送杏子吃。

就是这位男生，在毕业前，问我如何选择。我说：咱这个专业，单纯考研有点可惜，不妨考研考公这两条路都走走。他还真有心，在研究了山东某学校法律硕士招生情况、看到这所学校历年第一志愿招生都不满后，就毅然报了这一学校，遗憾的是最后失之交臂。在考研前一周，他又参加了国考和省考，国考报的是铁路警察专业，竟然进入面试了。为此，我还喊了他好长时间“警察”。到后来，他还参加了省里某保密系统的公务员招考，省考过后进入面试环节并被录取了。因为这个特殊工作，我还给他起了另一个昵称“特务”。

在毕业离校前的一天下午，班长发过来一段短视频，是“特务”穿着白背心、手执镐锹，在挥汗如雨地挖坑；班长、书记和一名男生在旁边指指点点。他要在我的办公室门口种几棵玫瑰，说等玫瑰长大了，老师看到了，就会想起我们……

毕业后，“特务”就回到自己的东营老家，在那个保密单位上班了。那三位女生也都陆续“上岸”了，两位在烟台，一位在青岛。她们聚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和我说起“特务”曾经对她们的照顾，尤其是他高擎着三支向日葵跑向她们时的那个动人的情景，让人非常感动而难忘。

一晃两年过去了，“特务”节假日专程从东营跑来学校看过我两次。他告诉我，他在当地找了一位幼儿园老师对象，买了一百六十平方米的房子，正筹备自己的幸福小家；且因为工作比较出色，他被借调到省委办公厅工作了。

又到了一年的毕业季，我有时间就去我原来的办公室门口，看他和几位同学为我种下的那几棵玫瑰。因为疏于管理，只有一棵坚强地活了下来，而且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会开出一朵灿烂的黄玫瑰。望着那花，我就想起“特务”的笑脸，想起他那穿着白背心挥汗如雨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