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守业

据吕永顺回忆，他年纪小，眼疾手快，一会儿就将5个靶击倒，而爷爷毕竟60岁了，眼花动作慢，还有一个靶没有命中。他便偏过身去，“砰”的一枪，帮爷爷将靶击倒。坐在观礼台上的周恩来总理看到这一幕，兴奋地站了起来，为他们鼓掌。祖孙三代不知道的是，他们一上场，就引起了毛主席的注意，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三个扛着各式枪、年龄相差较大的民兵。他们表演结束后，毛主席高兴地直鼓掌，连说：“了不起，了不起！”又问：“给他们照相了没有？”罗瑞卿说：“照了。”后来，祖孙三人在看纪录片《向毛主席汇报》时看到了这一幕，激动不已。

在1964年的“大比武”运动中，烟台市崆峒岛村三代民兵蜚声市内外。笔者在芝罘区幸福镇政府工作期间，多次登岛，对三代民兵都很熟悉，还进行了详细采访。今年6月是大比武60周年，笔者再次采访了当年的三代民兵中的孙子吕永顺。

吕永顺出生于1950年10月，今年已经74周岁了，现担任崆峒岛小区的“芝罘区红色党性教育基地和家风馆”讲解员。谈起60年前的大比武，他仍然很激动。

崆峒岛是过去烟台市唯一的海岛渔村，也是烟台市的海防重镇、天然堡垒，战略位置重要。政府很重视岛上的民兵工作，1945年8月烟台第一次解放后不久，岛上就成立了民兵自卫团，后来上级还给民兵配发了枪支。1958年，毛泽东主席发出了“大办民兵师”的指示，崆峒岛村全民皆兵，凡是家庭出身没问题的人，不论男女都参加了民兵，适龄男女青年为基干民兵，手中有枪，其他人为普通民兵。出生于1904年的渔民吕其喜，思想一向先进，这时也报名参加了民兵。吕其喜的儿子吕志玉1961年从烟台渔业公司下放回村后，担任民兵排长，是村民兵连的骨干。上世纪60年代初，台湾岛的蒋介石集团叫嚣反攻大陆，沿海形势紧张，崆峒岛村的民兵工作抓得更紧。1963年，吕志玉的儿子吕永顺刚满13岁，就参加了岛上的“少年民兵班”，这样，一家祖孙三代都成了民兵，是当时岛上唯一的一家。其时，岛上的民兵每年都要拿出大量时间学习各种军事要领，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训练。农闲及非鱼汛季节，白天也要训练，刮风下雨也要坚持。不仅在陆地练，还在船上练。训练时，枪上要挂块砖头，长时间地进行卧、跪、立各种姿势的瞄准。吕其喜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例外。通过训练，岛上民兵的军事素质很高。当时民兵连经常与驻岛部队进行射击比赛，由于战士经常换防，所以比赛时多是民兵连获胜。在训练中，崆峒岛民兵连涌现出了“三代民兵”“少年民兵班”“夫妻炮手”“姊妹炮手”等先进群体，其中“三代民兵”是最突出的。他们的步枪射击水平很高，成绩也很稳定，并逐渐在烟台市有了名气。

1964年，部队和民兵开展了“大比武”运动。5月底，济南军区举办“学习和推广郭兴福教学方法观摩和评比大会”，要求各地、各部队推荐优秀选手参加。烟台军分区司令员点名要崆峒岛三代民兵赴济南参会，他们是烟台市唯一参会的民兵。观摩和评比大会于6月初在济南举行，祖孙三人表演了打100米胸环靶。在规定时间内，他们将15个靶子全部击倒。在现场观摩的总参谋长罗瑞卿和济南军区司令员杨得志观看了他们的表演后很满意，与他们合影，罗瑞卿还鼓励他们说：“你们将来就是要一代一代传下去。”

表演刚结束，济南军区首长就通知他们坐火车到北京参加表演。到北京表演的全国民兵代表只有9人，他们祖孙就占了3人，另外还有来自长岛的“神枪姑娘”刘延凤等人。到了北京后，他们住在解放饭店，用了四五天的时间到射击场熟悉靶场，强化训练。

6月15日下午两点，三代民兵与参加表演的济南军区、北京军区一千多人乘车来到北京西郊射击场外广场上，按指挥员要求站好队，准备合影。10多分钟后，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董必武、陈毅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微笑着来到广场，并挥手致意。大家这才知道，他们要表演给毛主席等中央领导看，无不喜出望外，广场上掌声如雷。

合影后，毛泽东等领导人走向射击场观礼台，参加表演的官兵们列队进入射击场。这时射击场内开始了升国旗、奏国歌的仪式，场面非常隆重。吕其喜神情凝重，一再对儿子和孙子说，一定要打出最好成绩，让毛主席他老人家满意。

观礼台坐南朝北，射击场北面是一座小山。首先表演的是济南军区半自动步枪多目标速射，紧接着崆峒岛村的三代民兵上场了。他们表演射击的地方离观礼台只有20米，上场时将毛泽东等领导人看得清清楚楚。射击时，三人都采取卧姿，拉栓、上膛、瞄准、射击，动作整齐划一。当时，吕其喜打的是200米半身靶，吕志玉用国产7.62步枪打的是150米胸环靶，吕永顺用日式三八大盖打的是100米头靶。他们在短短两分钟内，将200米、150米、100米的15个钢靶全部击倒。据吕永顺回忆，他年纪小，眼疾手快，一会儿就将5个靶击倒，而爷爷毕竟60岁了，眼花动作慢，还有一个靶没有命中。他便偏过身去，“砰”的一枪，帮爷爷将靶击倒。坐在观礼台上的周恩来总理看到这一幕，兴奋地站了起来，为他们鼓掌。祖孙三代不知道的是，他们一上场，就引起了毛主席的注意，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三个扛着各式枪、年龄相差较大的民兵。他们表演结束后，毛主席高兴地直鼓掌，连说：“了不起，了不起！”又问：“给他们照相了没有？”罗瑞卿说：“照了。”后来，祖孙三人在看纪录片《向毛主席汇报》时看到了这一幕，激动不已。

6月16日，祖孙三人到十三陵水库观摩水上目标射击。随后几天，他们被安排参观了十三陵、故宫等景点，分管民兵工作的副总参谋长彭绍辉还宴请了他们一行。在京期间，他们领到了两张宽达1.73米的合影，还领到了奖状、笔记本、茶缸、钢笔等纪念品（现存胶东军事博物馆）。一个星期后，他们坐火车回到济南军区，向军区首长汇报了北京表演情况。军区首长对他们在北京的表现很满意，并向他们授枪。三代民兵获得一支7.62半自动步枪和1000发子弹。

兴奋的吕其喜老人抱着枪坐火车回到了烟台。烟台军分区安排他们住在烟台招待所二部，烟台市领导安排时间，听取他们汇报。回村后，村党支部马上召开村民大会，吕其喜上台向村民们作了汇报，并重点讲了见到伟大领袖时的激动心情，村民们无不羡慕。村党支部还向他们要了一张照片，装饰后挂在村部。

从北京回来后，祖孙三代没有陶醉于鲜花与掌声中，而是继续加强训练，与其他民兵一起站岗放哨，忠实地履行着保卫祖国海疆的神圣职责。吕其喜常对儿孙们说：“我们是普通渔民，能受到毛主席接见，很不容易，你们一定要争气，决不能给他老人家丢脸。”村里民兵有活动，吕其喜都积极参加。他经常指导民兵训练，村民称其为民兵总教练。他还经常应邀到部队和学校，对官兵和师生进行革命传统教育。吕志玉后来由民兵排长“晋升”为副连长，他配合民兵连长，将岛上的民兵工作搞得红红火火。

进入上世纪80年代，岛上的工作以发展经济为主，民兵工作抓得没那么紧了。吕其喜多次向村党支部提出民兵工作不能松懈。1987年，时任总参谋长的杨得志将军来烟台，在东山宾馆接见了三代民兵。当杨总长得知当年的少年吕永顺有一个8岁的儿子时，高兴地说：“好哇，将来我们又多了一名战士。”

吕永顺在部队当驾驶员，1976年复员后，就业到烟台化肥厂当驾驶员。他爱岗敬业，从不因过去的荣誉而向组织提任何要求。其子吕寿庆高中毕业后，进入一家外资公司工作，很快就担任了部门经理。1998年征兵工作开始后，吕永顺动员儿子报名，可当时吕寿庆正干得顺心，不想报名。吕永顺便耐心地做儿子的思想工作：“你参军入伍，不仅是你太爷爷、你爷爷、你爸的愿望，也是杨老将军的愿望。你可不能让我们失望啊！”吕志玉也打电话做孙子的工作。最后，寿庆愉快地答应了亲人们的要求，吕永顺领着他到武装部报了名。入伍后，吕寿庆成为武警边防检查站的一名战士，他不负众望，参军第一年就被评为优秀士兵，后来考入公安海警高专，退役前是烟台边防支队的一名中校军官。

2012年9月26日，山东民兵工作会议在济南举行。会议邀请全省所有当年到北京参加军事表演的代表到会，吕志玉、吕永顺、吕寿庆及吕寿庆姑姑的儿子4人都参加了会议，会议期间还进行了步枪打气球表演。考虑到吕志玉已80多岁了，领导让他在观礼台上一起观看，不必下去打。可吕志玉不服老，非要同晚辈们一起打不可。他们用的枪还是当年上级发给他们的那4支。吕志玉接过枪后，稍一瞄准，“砰、砰”两枪就将两个气球打爆，会场立即响起一片掌声，人们纷纷赞叹吕志玉宝刀不老。紧接着，吕永顺三人也都打出了好成绩。

对这4支枪，三代人呵护有加。他们早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擦枪，晚上也要再擦一遍，再忙再累也要坚持。晚年时，吕其喜行动不方便，他便督促晚辈代他擦。1989年，上级要求将民间一切枪支收归武装部统一管理。得知要收枪，吕其喜怎么也不同意。武装部的同志费了很多口舌，并保证吕家的人可随时去看枪，老人才将枪擦了又擦，恋恋不舍地交了出去。第二年老人溘然长逝，享年86周岁。吕志玉老人于2014年2月去世，享年83周岁，直到去世前几天，他还清楚地记得获奖步枪的枪号。

迟浩田将军（左二）接见吕永顺。

三代民兵在训练。

吕其喜（右一）在指导民兵射击。

在济南，当时的中央领导与三代民兵合影。

杨得志将军（前排中）在烟台接见三代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