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涛

喊一声我的娘，叫一声我的妈，如今却再也无人应答……母亲于2024年4月26日晚7点50分左右，心脏突然骤停，经抢救无效，永远离开了我们，享年84虚岁。

母亲的突然离去，令我们悲痛欲绝。母亲和父亲一样，都没有留给我们在床前尽孝的机会。母亲是一个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的人，活着的时候这样，走的时候也如此。在母亲去世后的几天，我始终不能接受这一事实，眼前总会浮现出她的音容笑貌，让我泣不成声。

母亲名叫钟雪香，1941年6月1日出生在莱阳县石河头乡钟家院村。1967年2月，母亲嫁到了我们西上庄村，当年10月开始在村里当民办教师。1978年下半年，38岁的母亲在教学和照顾家人两不误的情况下，考上了公办教师。村里现在从54岁到66岁左右凡是上过学的人，母亲基本上都教过。1979年2月，母亲被调到离家七八里地的迟家沟村教学。除了周六放学后能回家，平时都住在迟家沟吃派饭。1979年秋天，我正上小学二年级，跟随母亲一起在迟家沟生活了半年。刚开始几天，我还跟着母亲挨家挨户吃了几次派饭。虽然那时的生活比较困难，但只要轮到去哪家吃饭，哪家都会像来客人一样招待。吃完饭，母亲会主动掏出几毛钱和几两粮票放到桌上。后来，母亲考虑我跟着她吃派饭是沾公家的光，就主动联系当地的粮管所买饭票吃饭。

母亲是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她耿直倔强，办事认真，坚持原则，遇到事情喜欢自己作出决定，并坚持自己的意见。按照当时莱阳一中老师的说法，母亲考大学是十拿九稳的。可出乎意料的是，母亲自己决定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以当时的知识青年典型邢燕子为榜样，放弃高考回家务农，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改变家乡的落后面貌。现在看，母亲如果参加了高考，那一定会改变她一生的命运。

母亲是一个孝顺的人。她碰上了一个厉害婆婆，遭了不少罪。母亲年轻时除了上学、务农就是教学，所以做饭、收拾家等家务活基本不会干，为此不知挨了婆婆多少次责骂。但母亲对奶奶却一直很孝敬，即便是在挨骂时还笑着说让婆婆多教教她，从不还嘴。有一年夏天，母亲到莱阳化肥厂看父亲，下午两人一起骑车回村，途中突降大雨，把两人浇成了“落汤鸡”。刚到家门口，奶奶看见了张嘴就骂：“光知道出去瞎得瑟！院子的东西也不拾掇，鸡也叫雨淋跑了！”母亲和父亲一声也不敢吭，停好车子，父亲就拾掇院子，母亲就满街找鸡。1976年，奶奶患了重病。大年三十上午，母亲一边照顾奶奶一边准备过年的饭菜。奶奶一会儿说要喝水，母亲放下手里的活就去倒水；奶奶一会儿说要翻翻身，母亲放下手里的活就去给她翻身；刚洗了手要摘菜，奶奶又说要尿尿，母亲放下手里的活就去给奶奶接尿；刚洗了手要淘米，奶奶又说要……母亲忙活了一上午，还没做好午饭。奶奶却埋怨起母亲来：“过年都早早吃饭，都晌天了你还没做好。”老妈陪着笑脸说：“妈，马上就好了。”街坊邻居们听到奶奶的骂声，都说这样的儿媳妇上哪儿找啊。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奶奶在最后的日子里，对母亲的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儿，她常对母亲说：“嫚儿，你拿我真好，就算我有个闺女也赶不上你啊。”

母亲是一个慈爱的人。我们从小到大，都感受到了无微不至的母爱。即使在她当了婆婆以后，也没有像自己的婆婆那样对待儿媳妇。2019年8月，我弟弟在浙江义乌得了重病，有生命危险。在做了心脏和脑部等手术后，又四肢瘫痪，长时间住在重症监护室。特别是在2019年国庆节期间，弟弟的生命体征一度不稳定。这对于一个年近八旬的老人来说，精神和心理压力非常大。父亲去世前，弟弟的身体开始恢复，四肢逐渐有了知觉。父亲去世后，弟弟从杭州转回了烟台医院。母亲听说后，就急着要去医院看望弟弟。每个周六，母亲都会提前打电话问弟弟想吃什么饭，妻子在家做好后，开车拉着母亲送去医院。看到弟弟一天天好起来，母亲的心情也越来越好。

母亲是一个热心的人。她性格外向、胸怀豁达，无论是在村里教学、在交通学校工作，还是在退休以后，都处处与人为善。母亲退休以后，一度爱上了摄影，整天背着父亲给她买的数码相机到处照相，照完了就洗，洗完了就送给照片上的人。有一次，母亲在南山公园门口遇到一对双胞胎小男孩，看着孩子很可爱，她就给人家照了张相片，但忘了跟人家要联系方式，洗出来的照片送不出去。我听说后，就写了篇文章连同照片一起投到了《烟台晚报》。文章一发表，人很快就找到了。母亲在想着别人的时候，却常常忘了自己。一次，母亲走到路上，看到一个小孩在飞速奔跑，她怕那孩子摔倒，就边走边喊，结果孩子没摔倒她自己却崴了脚倒在地上。

在父亲去世后的一年半时间里，我们一家三口始终陪着母亲住在家里。在妻子的精心照顾下，母亲慢慢从悲痛中走了出来。2021年上半年，母亲为了不拖累我们，主动提出要去老年公寓。刚开始我是不同意的，后来经过慎重考虑，我同意了母亲的要求。母亲在老年公寓的生活是幸福快乐的。她很满意这里的一日三餐，还结识了不少好朋友。母亲还到老年大学学习手机操作、摄影、书法、国画等知识，经常与老人们一起唱歌、唱戏，生活可谓丰富多彩。去年下半年，母亲还专门写了篇快板唱词《老年公寓就是好》，来夸奖老年公寓。

谁也没想到，在父亲下葬后的第24天，母亲竟然离我们而去，与父亲团聚去了。母亲，没想到您竟这样无情地把儿孙们抛弃了。我再也不能为您洗脚、剪指甲了，我再也不能收到您发来的微信消息了，我再不能听到您那浓郁的莱阳乡音了，我再也不能看到您那蹒跚的身影了，我再也不能得到您的关爱和教诲了……

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没有母亲了。母亲，您一路走好，这辈子做您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您下辈子还做我的母亲！

安息吧，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