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是一种传承

——读烟台市作协主席王秀梅长篇小说《一九三八年的铁》

2024年05月17日

陈颖

一九三八年,二十岁的黄杏儿被土匪掳走的时候,正是麦收过后杏黄时。那天午后,黄杏儿正和胡菰蒲家的布店掌柜胡逊一起摘杏子。

“回去告诉胡老爷子,过风耳要他二十杆新枪。”土匪过风耳的目标并非黄杏儿。

胡老爷子胡菰蒲是风波镇最富有的大户人家的当家人,黄杏儿的父亲老黄是胡家的管家,黄杏儿是胡家太太的贴身丫头,同时又是胡谦少爷青梅竹马的恋人,胡家未来的少奶奶。土匪过风耳抢人也要抢一个有身份的人,毕竟二十杆新枪可不是随便说出来玩玩的。

胡家拳师韩角声独闯金牛顶,过招过风耳,带回黄杏儿。韩角声与过风耳高手相惜。离开金牛顶时,韩角声承诺过风耳,两个月之内,弄到二十杆新枪。胡家老爷的枪谁都不能惦记,那是对付日本人的。

在金牛顶上关了五天的黄杏儿,回到风波镇后,依然还是黄花闺女。但是,风波镇落日街上的人谁信呢?就连刚从日本留学回来的少爷胡谦都不信。胡谦少爷抛弃了黄杏儿,更令人寒心的是,胡谦少爷成了中国人嘴里的“汉奸”——他给刚来到县城的日本军官荒井原当翻译官。

黄杏儿放不下当了汉奸的胡谦少爷,跳下风波湖,被胡逊救了回来。在湖边的小屋里,疯婆子预言,黄杏儿九十四岁之前,死不了。

黄杏儿是不怕死的,她怕的是失去爱情。在鸟窝村日本炮楼里的一夜,让黄杏儿放弃了爱情。

胡谦给荒井原带路,来到了胡宅。有胆小鬼告密,胡宅里藏着被劫持的日本军火。一场仗迫在眉睫。

在胡宅后院凉房,没有搜到枪支弹药,两口大木箱子里,只有刚从念头岭上刨出来那些生锈的废铁。

黄杏儿从箱子里拿出一支长约十厘米的箭镞,把三角形的箭尖朝荒井原戳过去。荒井原转身对胡谦低语几句,掉头走出凉房。胡谦翻译让黄杏儿去炮楼陪荒井原喝清酒,听音乐。

太阳落山之前,黄杏儿离开了胡宅。她没有去鸟窝村的日军炮楼,她走向了金牛顶。

七月的杏树只剩下叶子。黄杏儿离开杏树,朝金牛顶攀登。这时候的黄杏儿,心就像风波镇上空浮起的炊烟,带着一股茫然无措的愁绪,存在,消失。

铁是一种信念

在黄杏儿被土匪过风耳劫到金牛顶的同时,一个神秘的黑瘦汉子在落日街摆了个场子,耍了一场把胡菰蒲荷花缸里的鲤鱼变到碗里去的把戏。

当老爷胡菰蒲颤抖着拿起那支握把上端刻着“FN”两个大写花体字母的M1906勃朗宁时,眼里落下泪来。这块美丽的黑铁,让五十多岁的他如此动情。

这件折磨了胡菰蒲二十年的事,终于明了——二十年前,黑瘦汉子还是十岁少年时,偷了胡菰蒲的枪。

黑瘦汉子白芦来到胡宅,归还勃朗宁不是目的,他向胡菰蒲表露心声:“好枪完璧归赵,望老爷用它杀该杀之人。”

鸟窝村遭到日军袭击之后,白芦又来到风波镇。白芦并非单纯的砖瓦厂老板,这是胡菰蒲和白芦心照不宣的事儿。在胡宅,白芦宣布组织上的意见,吸收胡菰蒲、韩角声、老黄成为共产党员。

荒井原的一批枪支弹药从天津港上岸,到达虹城,然后送往鸟窝村日军据点。胡菰蒲、韩角声、曲则全、老黄等人按组织要求,筹划在中途截下这批枪支。

韩角声带领二十几个兄弟,猫在一片小树林里。这些兄弟都是普通老百姓,虽有点三拳两脚的功夫,但从没有经受正规训练,思想觉悟和组织纪律性都很欠缺。

千钧一发之际,有个高手救了韩角声和徒弟小螳螂。

截军火旗开得胜。隐藏起来的军火,无声无息地丢失了一部分,这一部分恰巧只有二十支三八大盖。这二十支枪,正是韩角声在金牛顶上对过风耳的承诺。

胡菰蒲相信,有朝一日,过风耳将成为自己的同道。

铁是一种力量

鸟窝村的村民老王和他的两个儿子王大和王二在不停地挖坑。这些坑是用来埋村民尸体的。他们挖的坑,埋葬了被日军杀死的村民,同时也埋藏了他们自己和他们的亲人,包括那个还在吃奶的孩子。日本鬼子几乎杀光了鸟窝村的人。

鸟窝村上空浓烟滚滚,村子基本没了。胡菰蒲知道,下一个就轮到风波镇了。

在胡宅后院凉房里,存放的古代兵器安静地躺在那里。六口剑、两支戈、一百八十七支箭镞……打开屋角放着的两口大箱子,五十条光泽乌亮的步枪安静地躺在箱子里。这五十条步枪,在黄杏儿被掳到金牛顶之前就存在了。

五十条步枪,加上截下的日军枪支,用来应对荒井原,够用吗?

老爷胡菰蒲和拳师韩角声的制敌奇招神奇地相同。老黄一页纸撕两半(节省着用,老爷的钱都买枪了),老爷和拳师在各自的纸片上写下了一样的两个字——地雷。

徐铁匠来了,鞭炮手艺人陈麻子也被请来了。造雷用的铁,把徐铁匠的铺子都倒腾光了,连老百姓家里的漏锅破锅也全拿到鞭炮行去造雷了。

金牛顶上的李神医采回十一种毒药材——往地雷里的铁片、石头里掺上毒药,那才有杀伤力。

铁是一种信仰

特委有两处办公地点,一处是砖瓦厂,另一处在一个四合院里。四合院负责人老钱被捕动刑后供出了砖瓦厂。

白芦掩护白鸥撤退,牺牲了。

一场大雨,再高明的地雷也哑掉了。难道天要灭风波镇?

日本鬼子又来了。鞭炮行让鬼子给炸了,风波镇落虹街上的老百姓基本都死了。

胡宅外,小螳螂大惊小怪地叫:“师傅,看!胡谦!打不打?”

“先等等!”韩角声的话音刚落,就见胡谦的身子歪了歪,中了子弹的样子。朝胡谦开枪的,是荒井原。

胡宅的厨师哑巴一个箭步冲出去,右手拿着一把驳壳枪,左手拽住软绵绵的或许已经死了的胡谦,边射击边往大门里撤退。

大雨下着的时候,金牛顶的大当家过风耳打点武器和人马,开始下山,奔赴风波镇。

过风耳死了,他死之前,杀死了荒井原。

镜头倒退,日本鬼子被地雷伤得焦头烂额,他们开始使用探雷器。工兵拿着探雷器在前面开道,不承想,那东西尽管好用,却帮了荒井原倒忙。

原来,由铁做的地雷改成了探雷器探不到的石雷。原来,鬼子在造探雷器的时候,胡菰蒲就接到了密报。

密报从哪里来?胡菰蒲不知道,更别说故事的讲述者黄杏儿。

胡菰蒲收到的密报不只这一个。“日军正在整备,准备连夜扫荡青水岭。风波镇暂无虞。炮楼新增数十重机枪。蓝先生。”

蓝先生这三个字让太太初秋很困惑。胡菰蒲家的鸽群以灰色为主,另外还有两只胡菰蒲从上海信鸽协会买来的蓝鸽子和红鸽子。蓝鸽子骁勇,红鸽子灵巧。蓝鸽子叫蓝先生,红鸽子叫红女士。

那个被全风波镇的人叫做“汉奸”的胡谦,那个连母亲初秋都认为是汉奸的胡谦,是蓝先生吗?

在太太初秋满怀疑虑询问老爷胡菰蒲的时候,胡菰蒲在黑暗中偷偷地笑了。

铁是一种传承

《一九三八年的铁》是烟台市作协王秀梅主席二〇一二年创作的长篇小说。我以记录流水账的方式,把这篇三十三万字的长篇小说浓缩成四个部分。我希望这四个部分的脉络能合成一片片绿叶,来彰显一棵大树——这部长篇小说蓬勃的生命。

这篇“流水账”耗费了我许许多多的脑细胞。只有读过《一九三八的铁》的读者,才能知道这所谓的流水账,实际是前前后后穿插在三十三万字中的故事结晶。小说的人物之多,情节之曲折,结构之复杂,情感之丰富,单单读起来足够烧脑了。这流水账让我第二遍、第三遍,不停地翻读《一九八三年的铁》。

这部长篇小说,秀梅主席使用了一种独特的写作手法——A线与B线并驾齐驱。这两条交替出现的平行线,如同两颗不同的星辰,熠熠生辉,闪烁着各自的光芒。A线,以一九三八年为时间轴,发生在风波镇的抗日战争在这一年惊心动魄地进行着;B线,二〇一二年,以三十岁的“我”回风波镇遁世疗伤,与外祖母日夜相对为铺垫,外祖母心里关于一九三八年的故事徐徐展开。

书的扉页上,写着“献给我的外祖母初玉兰”,这让读者更加认可故事的真实性。的确,战争是真实存在的,并且,中国百姓被日本侵略者欺辱和杀害也是真实的。真实的历史因为时间的流逝一天一天远离我们,但是我们不能因任何原因而将其遗忘。

秀梅主席在后记里提到,将《一九三八的铁》献给外祖母初玉兰及她的故乡——水道镇。非常巧合,我年近八旬的婆婆的故乡也是牟平水道镇,年长婆婆二十三岁的大舅当年就是从水道镇出发,参加抗日战争,奔赴在保家卫国的道路上。我曾听婆婆讲起大舅参加抗战的故事,有的情节和小说里的章节如此相似。

我们没有经历过战争年代的恐怖,我们生活在和平年代。居安思危,秀梅主席以高度的责任心,用朴素、流畅、悬念不断的笔触,把那个年代带给普通百姓的血雨腥风,以小说的形式进行了创作,让读者在阅读中走进历史、牢记历史。“一个民族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是的,我们不应当忘记过去,而过去那些铁一般的高尚品质更应该铭记,并一代一代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