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0日
张广泰
古邑曲城遗址,位于今招远市区西22公里处,现是蚕庄镇辖村,最初发现于1955年。1992年,它被山东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9年,被国务院公布为国家文物保护单位。
古邑曲城,承载着东夷1500多年的辉煌历史,曾是商、周、春秋和战国时期东方文明的圣堂,也是汉代以后封候觅食的宝地。
过国源流
近年考古研究证实,40万年前的沂源猿人,历经漫长的蒙昧时代,衍生了太昊太阳部落,他们是东夷人的远祖。部落初居大汶口、邹县和江苏邳县一带,他们发明的太阳回归年、太阳历和最早的太阳图像文字,开创了东夷文明之源。部落的一支东迁长岛,促进了两地的文化融合,相继形成了一大批胶东新石器时期文化群落。
距今约5000年前,胶莱河水位下降,太昊太阳部落风姓任氏的一支为寻找东方日出之地,迁到河东岸,在今莱州市以西到土山镇一带,形成了一个较大的部落,名曰过国。“过”即渡过胶莱河之意,太阳神图腾是过国的族徽。
两迁其都
公元前2030年,“羿浞代夏”事件发生。寒浞谋杀了后羿,私通羿妻纯狐,生有浇、豷二子。寒浞将其长子置于今莱州市土山镇一带的过国为国君;将次子置于今潍坊市郊的“戈”。那个时期的过国拥有丰富的渔业资源,生产食盐和粮食,国势富强。今土山镇一带的大、小浞河,浞李村、浞里村等村名的来源,均与夏代寒浞置浇于过有关。《左传·襄公四年》载:“浞因羿室,生浇及豷……处浇于过,处豷于戈。靡自有鬲氏,收二国之烬,以灭浞而立少康。少康灭浇于过,后杼灭豷于戈。”2014年,在莱州市西坊北发现的岳石文化时期的玉雕太阳神面像图,是过国设日坛立杆侧影、观象授时的写照,也是过国的族徽。
公元前1060年(帝辛15年),纣王的战车跨过胶莱河,过国无力抵抗而臣服于纣,并将公主嫁与纣王为妃,过国便成为殷商的姻亲国。过君以此为荣,制作了铜器“亚过爵”,铭文“亚过”二字,佐证了这段历史。
武王克商后,尚未触及到殷商在东夷的势力,还将纣王的儿子武庚册封于今安阳一带的殷地。武王儿子成王姬诵年少继位,周公旦摄政,辅助成王东征三年,平息了管叔、蔡叔、霍叔“三监”和纣王儿子武庚所联合山东中部东夷之地的徐、奄、丰、薄姑等国之乱。奄和薄姑的国君东逃,想过海去朝鲜,被大风吹到了美洲,后创造了奥尔梅克文明。过国在帮助奄和薄姑国君出逃海外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因怕周成王兴师问罪,于是将国都由今莱州东迁到今招远市蚕庄镇曲城。曲城三面环山,是理想的避居之地。过国之都,由平原迁至山地,有委曲成全万物而尽其道的含义。
成王初年,在曲城的过国和在龙口市兰高镇归城姜家村的黄夷,尚未臣服于周。文王的同母兄弟虢叔,封地在河南荥阳,称东虢。虢叔的儿子伯捱为王朝师氏,率其子遣东渡胶莱河征伐过国和黄夷。因其有功,成王将过国赐予遣作为采食之地。
过国和东虢虽相距千里之遥,但却结下了不解之缘。西周末年,过国在章丘征得一邑,名曰“埚”,属于过国的子国,也是曲城通往荥阳的驿站,存在了约100年,春秋时被齐国兼并。东虢将过国的一支命氏为郛,过国的族属便成为姬姓东虢的郛氏,原在曲城的任氏贵族则四逃他乡。
成王的儿子姬钊即位(公元前1036—公元前996年)后,进一步平定了在山东各地的东夷诸侯国之叛乱,并将过国改封为诸侯国。过国的国君称过伯爵,过伯时任王朝师氏之职。昭王19年(公元前980年),为获得青铜原料,过伯率师随昭王南征荆楚,利用缴获的青铜原料制作了“过伯簋”和“过伯爵”两件铜器。“过伯簋”现存于旅顺博物馆。
时隔三年再次南征时,昭王与过伯均命丧汉水。穆王即位后,过伯的长子继承过伯爵位到曲城任职,制作了铜器“伯作鼎”,以祭祀先祖。他还筑建了新都于旧城之东,曲城遂有东西之分。“伯作鼎”于1964年11月在金岭镇西店村出土,现藏于招远市文管所。
古邑春秋
春秋时期,齐国崛起。为保国家安宁,过国在今莱州建立了子国,名曰“夜”。城曰“西都”,命氏曰“庸”,国君称“庸夜君成”。“夜”后改“掖”,有扶持之意,即掖县的由来。“七庸夜君成鼎”,是过国建立西都的见证。今莱州过西,在曲城以西18公里的位置,是过国西乡的意思,并非过国之都。
公元前567年,除鲁国以外的山东广大区域均被齐国占领。此时,位于曲城的过国和位于黄县归城的釐国,成为齐师东扩的目标。齐相晏婴与过国友善,献策过君臣服于齐,过国免遭灭国之灾,而釐国未幸。过国的国君和民众为纪念晏婴,在今莱州市平里店镇修建了一座晏婴祠。现在平里店镇政府院内的祠碑,记载了此事。
公元前554年,齐灵公听信了宋姬戎子的谗言,废除了长子光的太子之位,并将其逐到东鄙过国,另立少子子牙为太子。灵公病危时,齐卿崔抒暗自将光由过都曲城接回齐都临淄,重新继承太子之位。光继位称齐庄公,追杀子牙太傅高厚、少傅夙沙卫,并执子牙于今菏泽句渎之丘,废为庶人,然后再将其母仲姬一起逐于东鄙过都曲城。6年后,齐庄公又被崔抒所杀,另立庄公的异母兄弟杵臼为君,称齐景公。景公恢复了子牙的身份,制作了铜器“齐仲簋”,1958年在曲城出土,现藏于招远市文管所。
公元前311年,远在幽州的燕国壮大,为报齐师侵燕之国仇,燕昭王联合赵、楚、韩、魏各诸侯国共同伐齐,破济西,诸侯兵罢归。燕将乐毅继续攻占齐都临淄,齐田湣王逃亡筥地被杀,筥人另立湣王之子法章为齐君,称襄王。燕军围困筥地长达5年。公元前283年,过都曲城和西都夜邑造戈备战,协齐抗燕,担负起军需和民用物资供应重任。据守在即墨的齐将田单,在过国的援助下,于公元前279年,用火牛阵攻破燕军,使齐国得以复生。1962年在莱州碑坡村、高疃村,1972年在海阳县王格庄村,出土的多枚矛、戈、齐刀币和招远市毕郭将军城遗址以及东城子、西城子出土的青铜剑,都与过国协齐抗燕、防御燕军入侵有着密切关系。
田单破燕有功,被任为齐相,封安平君,又赐夜邑万户。至此,夜邑成为田单的觅食之地,东虢贵族对夜邑的主宰划上了句号,过国也随之消亡。
古邑临邦
过国与釐国隔山相望,它们是胶东商周时期的两个文明古国。釐国为黄夷之地,武王克商后,与过国一样,均未臣服于周。
周成王初年,东征过国的是远在河南荥阳的东虢王朝师氏伯捱,而东征归城黄夷的是召公。远在陕西扶风的周王朝姻亲国,也派出了一支500人的劲旅,随武王弟召公东征。黄夷被征伐后,封给了周王朝的姻亲国为觅食之地,并留下了军旅长期驻扎。军旅的首领启,与过国的过伯,两次随召王挥师南下征荆楚,也命丧于汉水。穆王时,启的儿子被封为伯爵,建国于归城,国名釐。1896年,在龙口市鲁家沟出土的“釐伯鼎”铭文“釐伯作旅鼎”,记述了这一史实。汉代以后的学者,皆把在青州东阳之地的来国,指认在龙口市归城,把来国与釐国混为一谈,并将“来”讹作“莱”,或者又称“莱子国”,致使有关史籍有误,延续至今。
公元前567年齐灵公灭来,是指在益都东阳的来国,并不是在龙口市归城的釐国。时隔10年后,齐庄公命大将叔夷率师东征釐,君侯东逃到荚河流域的荚邑。到齐景公时,荚邑被齐师占领。现藏于故宫博物院的《庚壶》《叔夷谱》,都是齐师灭釐的文献。在齐师东征过程中,过国免遭灭国之灾就源于齐相晏婴献策。
医祖扁鹊
扁鹊救太子的故事就发生曲城。医祖扁鹊(约公元前407年—公元前310年),姬姓秦氏出生在过国勃海卢地,今莱州市路旺乡一带。晋定公21年,扁鹊为赵简子治病,得赐田4万亩,于是移居鄚州,即今河北省任丘市。公元前458年,赵简子卒,扁鹊失靠山而移迁故里。此期,过都曲城虽为齐国附庸,但周王朝的东虢家族仍是过国的主宰。齐宣公初年推行郡邑制,过都曲城改为夜邑,这一重大的体制变革震动了过国,虢太子由此患上了尸厥之症。《史记·扁鹊仓公列传》详细记载了扁鹊救治虢太子的过程。虢太子即过太子,为感谢扁鹊救命之恩,过太子决定医从扁鹊,拯救天下苍生,医号称“子越”。
附言
过国是在夏朝以前,由太昊太阳部落的一支东渡胶莱河兴建的东夷文明古国,其“两迁其都”“两易其主”,靓丽书写了2600年的千秋雄风。过国国都仅在曲城就经历了720余年风云岁月,其活动范围大致在胶莱河以东、老界河以西,甚至延伸到东南及西南更广阔的区域。
从公元前201年汉高祖刘邦封虫达为曲城圉侯,到唐玄德并郡县,丽水秀河的古邑曲城又历经了760余年名垂千秋的辉煌。当今,古邑曲城的城廓及周边庙宇的山河易色,已废殆尽,令人遗憾。目前,东西曲城两个村,共有500余户。他们只知道世世代代在此居住,少有人知道这里的历史和灿烂文化,更不了解这块故土在历史中的重要地位和珍贵价值。
2021年,齐鲁书社出版发行了吕茂东先生编撰的《过国探源》一书,系统地展示了从大汶口文化初期到战国之时,长达4000余年东夷文明的概况。
2023年9月7日,中华文化发展促进会副会长辛旗将军将自家珍藏的“过伯爵”拓印件,经山东省文化产业国际商会转赠吕茂东先生研究,书与鼎相遇的故事成为传奇佳话。
古邑曲城,承载过东夷1500多年的辉煌文明,值得当今史学和政界人们的高度关注。
国家文物保护碑记。
伯作鼎,1964年11月在金岭镇西店村出土,现收藏于招远市文管所。
齐仲簋,1958年在曲城出土,现收藏于招远市文管所。
过伯簋和过伯爵铭文。过伯簋现藏于旅顺博物馆;过伯爵现藏于民间。
灵山,位于曲城东南2公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