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滔

周末，在家看央视《中国诗词大会》（2024年第7场），其中一题是这样的：

长庆元年，50岁的白居易在长安买房了，他曾在诗中这样描述自己的新居：“地偏坊远巷仍斜，最近东头是白家。宿雨长齐邻舍柳，晴光照出夹城花。”请根据诗中的描述，找到白居易的新居在何处？A、新昌坊；B、永乐坊；C、昭国坊。

此题的正确答案是“新昌坊”。场上选手答得很从容，也很自信，因为从题目中的“东头”“夹城”，就已看出了答案。唐代，整个长安城分为108坊，呈严格的中央对称布局，全城的中轴线就是著名的朱雀大街。“新昌坊”在长安城的最东头，且靠近夹城。

我想，在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那一刻，白居易一定想到了民谣中的“长安居，大不易”，想到了自己当年，因一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一生”而少年成名的情景。

唐·张固《幽闲鼓吹》载：“白尚书应举，初至京，以诗谒著作顾况，顾睹姓名，熟视白公曰：‘米价方贵，居亦弗易。’乃披卷篇首曰：‘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即嗟曰：‘道得个语，居即易矣。’因为之延誉，声名大振。”

顾况口中的“居亦弗易”，是指在东都洛阳。不用问，洛阳房价高企，长安城更不便宜。这一点，后来白居易自己作的诗《卜居》可以为证：“游宦京都二十春，贫中无处可安贫。长羡蜗牛犹有舍，不如硕鼠解藏身。却求容立锥头地，免似漂流木偶人。”

“始我来京师，止携一束书。辛勤三十年，以有此屋庐。”（韩愈《示儿》）官至吏部侍郎的韩愈，省吃俭用30年，才在长安买了一套房子。唐朝房价之所以高，一是因为朝廷不再给民众授田，没有“国家分房”政策了；二是随着唐朝的社会发展和人口增加，人员流动性增大，人们对房屋的购买需求增强。

50岁的白居易，之所以在新昌坊买房，主要是考虑其“宜居”。位于乐游原上的新昌坊，满目皆景。其实，这已经不是白居易第一次到新昌坊居住了，只不过，此前，他是租房一族。

元和二年（807年），白居易任翰林学士。迎娶了杨汝士妹妹的他，从与元稹等人合租的永崇坊华阳观搬出，在新昌坊租了一个房子。这里离他供职的翰林院（在大明宫右银台门内）比较远，上下班不方便。显然，他选择在这里租住，一是其处租住的官员众多，二是考虑到相对“价廉”。

正如康震教授所说，“白居易老搬家”。是的，白居易在长安城里的多个地方都租住过。比如，公元800年，28岁的白居易赴长安应试，高中进士，不久被授秘书省校书郎。“茅屋四五间，一马二仆夫。俸钱万六千，月给亦有馀。”（《常乐里闲居偶题十六韵兼寄刘十五公》）尽管白居易此时感觉“日日常晏如”，但买房是不敢想的，只能在常乐坊租住。

8年后，白居易升任左拾遗，官阶高了，收入也相应多了。“月惭谏纸二百张，岁愧俸钱三十万”，也就是说，这时他的年薪达到“三十万”了，相当于每月“两万五”。这点钱，维持体面的生活还行，要买房就得做“房奴”了。无奈，他仍然租房子住，只是租住地从新昌坊换到了常乐坊。

“俸钱四五万，月可奉晨昏。廪禄二百石，岁可盈仓囷。”（《初除户曹，喜而言志》）公元810年，白居易由地方官转任京官，做负责财政工作的京兆府户曹参军，月薪翻番，另有二百石的米粮。白居易这时衣食无忧，且足够供养家人，每年还有盈余，可他依然没有在长安买房的打算。

直到50岁，已被擢升为三品的太子宾客分司，“俸钱七八万，给受无虚月”（《再授宾客分司》），白居易才决定买房，享受人生，及时行乐。“春风小榼三升酒，寒食深炉一碗茶。能到南园同醉否，笙歌随分有些些。”（《自题新昌居止，因招杨郎中小饮》）从诗中，我们不难读出买了新居的白居易，心中有多么惬意。

连白居易买个房子都这么困难，长安城里的普通百姓，要想有个“家”，难度就可想而知了。难怪杜甫会发出“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