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19日
所谓“迷山”,就是在山中迷失了方向。在我的生活中,还真有过一次迷山的经历。
那时候儿子刚上小学,暑假期间,我们一家三口突发奇想,准备回去看看老家的山水风光,回味一下曾经的乡村岁月。我们家在村里有两套民房,一套在村东,是我爷爷奶奶和我伯父伯母住的;一套在村西,是我父亲母亲和弟弟妹妹住的。爷爷奶奶去世后,家里人都搬到了城里,这两套房子就空了下来。我们先到这两套房子门前看了看,然后沿着通往村外的路,来到了西河。在我小的时候,每逢发大水,村里人就可以在村后扬水站的干渠上钓鱼。我眉飞色舞地给妻儿讲那时的故事,恍如就在眼前。
转完村子后,我们开始向村南的群山出发。我自然是引路人,而我引路的依据是小时候在这里的一些记忆。那时候,我对这周围的环境和路太熟悉了,自信即使不看路,我也能带着他俩随意游玩。我们沿着公路进入以前的沙土路,经过了我曾在那里就读了两个周、现在已经废弃的林场联中校址,然后走进了林场场区。这个林场是福山林业局的下属单位,很早以前就没人迹了,其西面的粮站也不见了,只有一所空荡荡的院落、一棵几百年树龄的银杏树和树下的黑瓦大厢房。这棵银杏树,我小时候来捡臭烘烘的银杏果的时候,几个孩子试着环抱过,却抱不过来。二十多年过去了,这棵树显得零落了许多,树冠也没有了以往茂盛的感觉。树下的黑瓦大厢房,据说是一个庙宇,“文革”的时候被砸烂了,我小时候还从窗棂外看进去,里面黑糊糊的,地上有破碎的塑像杂块,只是这房门好像始终没人打开过。树前不远,是那条山中泉水流出来形成的山溪。当年,水很清澈,我们经常在这里捧着水喝,现在看起来,水面上飘浮着一些枯败的枝叶,水也浑浊了许多,显然无法喝了。
经过水溪向上走,是一条通往塔顶山的小路。当年,林场的职工收摘苹果,走的就是这条路,周围都是茂密的槐树林和苹果地。现在,这条山路看起来很少有人走了。在半山腰的山坳里,一些杂小的树木中有几间小平房,地上有几只鸡在跑动,那是我表哥一家在这里承包山林养的跑山鸡。我们三个没去打扰他一家,还是沿着小路继续往上爬。记得当年清明节的时候,学校组织我们这些小学生跑着上去,为十六座烈士墓扫墓。那是解放战争时期,在“塔顶山阻击战”中牺牲的部分烈士的墓地。这深山里的大岩石下,还有一大块一大块的冰块,我们可以敲下来,当冰棍吃。现在却看不到那些岩石了。
山顶是部队的雷达站,我们从那里往下走,就到了“扳倒井”。传说中,唐王李世民带兵走到这里,士兵口渴难忍,水井中的水能看到却喝不到,情急之下,李世民爆发神力,把井扳倒了,清澈的水汩汩地流出来,士兵饱喝一顿,打了胜仗。今天,我们过去,依旧能见到水从中流出来。我们一家三口品尝了一下这里的井水,吃了带的干粮,向北向南,眺望山下的景致。
此时已经是午后时光,我们开始顺着山脊往东走。我循着记忆中的印象,带着妻儿从东面的山坡下去,再往回走。过去农村做饭取暖,都是上山搂草,山上很少有杂草能留下来。后来,农民使用液化煤气做饭取暖,已经很多年不用搂草了,山上的草越长越高,有的一米多了,把我印象中的山路都掩盖了。后来回想起来,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沿着原路返回,可我还是兴致勃勃地给妻儿介绍着这里当年的景致,感觉这样走也挺有意思。可越走越难走,转眼已太阳西下,往下走过一座山,前面还有一座山,恰如“正如万山围子里,一山放出一山拦”的感觉。这是迷路了。我心中一沉,开始担心下山晚了,无法回到村前的公路站点,赶不上回去的公共汽车,那可就麻烦了。心一着急,方寸就乱了。山坡没路,非常难走,深一脚浅一脚,穿的还是双旧皮鞋,一不小心崴了一下。皮鞋开裂了,就更心急了。草草地用绳子捆了一下皮鞋,一直走到天快黑了才转了出来。那班定时的公共汽车早就走了,我们一家三口在路边等了一会,从远处驶过来一趟过路公共汽车,我们赶紧呼喊并招手,好心的司机停了下来,把我们这狼狈的一家三口接上车,往烟台市里方向开去了……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每次想起那次迷山的情景,都感觉有点后怕,对家乡环境熟悉的自信也一扫而光。世界变化太快,家乡也在快速变化,我们不能靠老印象办事,只有跟上时代变化的节律,才不至于“迷”进去,走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