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民

都说，五九六九，沿河看柳。柳树经历了数九寒天，还带着零零星星的枯黄叶子，又开始萌芽。近看，不见芽出；远视，它却一身黄绿，一股新鲜气息在暗中缭绕。此刻，虽然风雪不断，我却天天走上河堤，看柳，摸柳。盼它冒芽，盼它一身绿。轻轻剥离它一段完好无损的皮肤，放在嘴边，吹响优美的笛声。少年们一人一支柳笛，吹起春曲，吹起山歌，吹得满山野花烂漫。

自古柳树大都在河边，即便在田间地头，那也靠着河。河水滋养了柳的柔顺、缠绵，河有了柳的陪伴，流水欢快。柳树垂下长发，抚摸河，把她的一腔柔情，点点化入，让河奏鸣小曲。有了柳的鼓舞，河洁净而无污染，那是柳挥出的无影迷踪拳，驱除邪恶；别看枝条轻盈、柔软，它的腰板却硬朗、坚韧，能吃下无数刀刃，为家家砧板的首选。它长出的针形的长长的叶子，边缘露出小锯刺，那浓绿色惹人喜爱，岂不知，它可以泡水喝，清热解毒、消肿；新生的柳叶，在水里浸泡几天，可以包包子吃，比荠菜都有营养。大灾荒那年，柳树的叶子都被撸光了，连枝条也被人吃了。柳光秃秃地说，撸了吧撸了吧，救人命要紧呢！柳不怪罪，光了身子，依旧斗春风。

见柳如此善良柔和，风发出怒吼，趁机使剪刀，企图把柳的阴柔斩断。可它怎知柳柔中有刚，汲取了水的特性，任寒冷吹来，任雨雪鞭笞，柳打着太极，化解朔风凛冽，腾挪有序。风怒了，擂起一次次战鼓，啃咬柳。只见柳不慌不忙，一次次接招，一次次化险为夷，战着斗着，不知不觉，柳优美的舞步中，闪挪出绿莹莹的腰肢。风无奈远去、高去。柳旺盛的斗志，自古受到诗人的赞誉，留下无数诗篇。它摇来摆去，向你招手，意思很明显，是在柔情地“挽留”你。柳的美，在永生，它有不死之魂。折下它，插进沙土里，它就会活过来，等你来，几年或者十几年，便是一棵茁壮的柳。

许是受了父亲喜欢种树的影响，我自小喜爱树，对柳树尤其钟爱。柳树很少像白杨那样顺直高挺，它粗壮，自由生长，人头高就着急地长出枝杈，枝杈再分出枝杈，把枝条近距离下垂。不善爬树的我，会熟练地爬到人头高的宽宽的树杈上捉迷藏，热了就躺在上面，竟可以小憩。拿根竹竿，悄悄爬上去，一会儿就能粘到上百只知了。知了喜欢柳树，柳树下，可以挖到知了猴，那么讨人喜欢。

我也学着父亲在春天里种树。从柳树上砍下拇指粗的一枝，插到菜园边，插到河边，不几天，它就冒出了柳芽。第二年一棵像样的柳站了起来，远远看它，它会向我招手。我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我有了一个新朋友。

菜园边的柳树，除了我们爬上爬下，那些眉豆、黄瓜也偷偷爬，葫芦也争着爬。柳树一点儿也不烦，你只要伸向它，它就会拉住你，留住你，真是好朋友。

爱柳栽柳吧，你一定会得到柳的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