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17日
□李忠元
冬天来了,鹅毛般的雪花便飘了起来,一片一片轻盈地落于窗前,一床无瑕的棉絮便铺展开,让我立时感到雪的圣洁和温馨。望着窗前苍茫的雪景,我不禁回想起童年的大雪来。
童年时的冬天很冷,雪也很大,往往一下就是好几天。而且赶趟似的,一场接一场,铺天盖地,多少给人一点猝不及防的感觉。
我的家乡一年四季气候迥异。冬天一来,气温骤降,正是飞花溅玉的季节。也就是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雪花不期而至,天地之间顿时银装素裹,简直成了雪的世界。
一到下雪的日子,我们这些北方的野小子便显示出与众不同的倔强,拿出敢于同天斗、同地斗的勇气和决心,穿上厚棉衣,戴上狗皮帽,从那些低矮的民房里钻出来,顶风冒雪,聚到一块儿,玩雪地上的游戏。
玩什么游戏呢?无非是堆雪人、打雪仗、滑冰车、捕雪鸟。
最好是走进雪越下越大的腊月门,大雪一下就是好几天,地上早就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堆个雪人相当方便。我们从屋里找来铁锨,将雪一锨一锨地往上叠加,等把雪人垒到一定高度了,还要在雪人的躯干上堆出个脑袋,脸部插个红辣椒做鼻子,摁上两个瓶盖做它的圆眼睛。为了追求逼真,我还将自己心爱的线围脖解下来,围在雪人的脖子上。
雪人堆成了,我们像完成一个伟大工程一样,手拉着手,围着雪人欢呼雀跃着,转了好久。
堆雪人毕竟是个极其简单的游戏,为了开掘快乐,我们不得不积极开拓“新战线”去了。
打雪仗的游戏,并不仅仅是抛两个雪球那么简单,反正童年时的大雪多到可以任意挥霍。
那时,地上的积雪厚,墙根处被风一吹,那里的积雪就更厚了,天然地形成了一座座小山。而且经过几天时间的风吹日晒,上面已经形成了一层硬盖盖,足以撑住我们的体重,跑在上面也不至于漏下去。淘气的我们根本不会满足于在上面跑跑停停,早就用铁锨挖开了一块硬壳,掏出下面的一堆积雪,造出窑洞似的一个个雪房子。这还不算完,我们继续挖坑道,学游击队,搞地道战。当然这需要消耗大量体力,每次玩这种游戏都把我们弄得满头大汗。
滑冰车的游戏是在村前的池塘里进行的,数九隆冬,天寒地冻,池塘的水面早就结了冰,甚至绝了底,冰面上就成了绝佳的运动场。哥哥将三五块木板拼接在一起,穿上横带,前面拴上一段结实的绳索,一个简易的冰车就做成了。我和兄妹几个轮番拉车,交换享受坐车的快乐。当时,冰上的活动也还不少,什么抽冰猴、打秃噜、踢毽子……
当然,这些都是比较笨拙的游戏,只有捕雪鸟才显得有些诗情画意。
童年时的鸟鸣无处不在。即使在数九隆冬,鸟儿们也不怕冷,一群群穿梭在庭院里,盘旋在雪野上空。
在院子里捕鸟,具体说来就是捕麻雀。大家在鲁迅的作品《闰土》里早已看过,就是在雪地上扫出一块空地,撒下一些秕谷,支上一个片筐,或下上鸟夹子,人一撤,饿了一段时日的麻雀见了希望,就下来觅食了。要是追求捕鸟的数量,就要选择雪刚刚停下来的最佳时机。时机选好了,收获还是蛮多的。
但庭院里捕鸟,是小规模的,大规模的捕鸟活动,还是要到野外去的。
野外捕鸟场面宏大,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大致需要两个或以上的人员参与。
我们选择雪势逐渐减小,就要停下来的时段,叫上三两个人,迅速赶奔野外,选择一处地势平坦、上空有鸟盘旋的地段,用带来的扫帚扫开一片空地,把鸟夹子下在自己预测的好位置。然后,人员撤离,看哪里鸟多,就奔哪里去,设法让鸟都往自己扫开的空地去,这叫遛鸟。
遛鸟有很多学问,和风向、能见度有很大关系,弄好了会有很大收获。
那时的雪鸟还很多,一到下雪天看得最清楚,特别是遛鸟时撵起来的雪鸟黑压压地挤满灰蒙蒙的天空,就像一个书法高手蘸饱了墨汁,然后在阔大的宣纸上用力一甩,顿时眼前全是一些神奇而灵动的小墨点,让人叹为观止。有时,你走在混混沌沌的天地之间,天空蒙了一层灰蒙蒙的底蕴,漫天的雪鸟在你头顶不停地盘旋,你就会感觉到翅膀扇动的声音和力量,那是相当震撼心灵的。
那时麻雀被定义为害鸟,对于我们的捕杀,大人们是不管的。而其他鸟类,也还没有明令禁捕,我们算是大自然积极庇佑的一代。
如今,不顾漫天的飞雪,我牵着女儿的手走在雪地上,一路咯吱咯吱,我企图通过回忆将心爱的女儿带入自己的童年岁月,但玩具堆里长大的女儿却似乎对这些雪花并不十分感兴趣。
但我还是由衷地说,我爱雪,我对远去的童年充满了无限神往和眷恋。虽然这些年我一直寓居北方,每年冬天都会和雪花不期而遇,但总是觉得这雪下得有点不到火候,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