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17日
□盖少艳
初冬,我坐在店里,透过玻璃看到不远处的小菜园变了模样。围栏上的丝瓜叶子已枯黄,藤蔓上还余一朵、两朵的小黄花,在风中摇曳。丝瓜只剩几个明年留作种子的和等晒干后用来刷碗的老丝瓜。它们披着厚厚的外衣,青黄的皮有些干裂,无精打采地吊在那里。
大葱卸去了伪装,露出挺拔的腰身,枯叶随着风声唰唰作响。茄子身穿紫色长袍,弯着腰,像驼背的老寿星。旁边的香菜柔软的腰身密密匝匝地围成一团,发出浓郁的香味,清风拂过,它们摩肩接踵,嬉戏打闹。
红的绿的辣椒挂在枝头,一串一串的,像珍珠玛瑙。青萝卜露出了地面,扭着肥硕的腰身东张西望着,长长的叶脉亲昵地趴在泥土上。大白菜开成了一朵朵硕大的绿玫瑰,碧绿欲滴。墙角那棵月季顶着风开出了三朵红花,平日里,我喜欢和她对话,唯有她懂我心声,知我烦扰,懂我的无奈与思乡情怀。我时常在想,几百里之外的老屋,谁替我灌溉院里那棵瘦弱的樱桃树?谁替我深情抚摸那斑驳的老屋?
老屋像慈祥的老人在风雨中矗立。屋顶炊烟袅袅,满是最平常的人间气息,朴素、温暖而芳香。老屋是父亲的曾祖父建造,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我的四祖父、一位才华横溢的老秀才曾生活在这里。我的祖父也在这座老屋里生活。我想此时的小院,应是硕果累累,平台上的囤子堆满了金黄的玉米棒子,高大的梧桐树下堆着整齐的花生蔓,屋檐下则挂满了滴里嘟噜的红辣椒,窗台上晾晒着土豆片、地瓜干、茄子片、扁豆丝等,是储备过冬的。地瓜芋头已被放进了炕洞里,等着寒冬来临,被巧手的母亲做成一锅锅热气腾腾的汤菜温暖着我们。
猪圈里的小猪在哼哧哼哧地喘粗气,兔子静静地呆在笼子里,那只被唤作“阿黄”的健壮小狗在摇着尾巴等我喂它一块骨头。阿黄的尾巴上有一块白点,只要我一喊它,它立马就朝我跑过来,围在我脚下,我就会高兴地蹲下抚摸它的脖子和头部。阿黄陪我们去山间地头拔草,陪我们去河边洗衣服,秋风萧瑟落叶纷飞时,陪着拿竹签的我们去树林里串树叶,串成长长的一串拖回家引火。
等大白菜和萝卜窖在菜窖里,冬天就要来到了。母亲把晒好的苞米皮放进袋子里,加入硫磺,又把部分苞米皮染成五颜六色,变成美丽的图案。心灵手巧的母亲双手不停地编织,小筐、小篓、手挎包,一件件精美的手工艺品就诞生了。我们挎着小篓出门时经常被人追着问小篓在哪买的,当得知是我母亲编织的,别人才悻悻离去。母亲为我们巧手裁剪漂亮的裙子,每次都会引起别人的关注,说花边像天边的彩霞,衬得裙子更漂亮了。
“片云凝不散,遥挂望乡愁。”都说故土难离,尤其上了岁数,这种感觉越发浓烈。在家乡时,日夜想着远离家乡;等真正离开她时,没有一刻是不想念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乡情,一寸土地孕育一片深情。在外奔波二十几载,老屋时常来我梦里。在梦里,我依旧是扎着马尾的小女孩,在广袤的田野里奔跑着,伴着泥土的芬芳陶醉。
在外行走的人,乡情是最好的向导,又是最佳的精神抚慰。是什么,让我们去坦然面对风雨,面对未来?我想,那就是故乡——强大的磁场,让我们在风雨中坚强,执着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