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书不倦

2023年11月10日

□紫 苏

茶,我所爱也,书,亦我所爱也。书可悦目,茶可悦心。

一天的光阴,我独独喜欢晚上,因为白天的我,并不完全属于我,属于三餐的厨房,属于忙碌的工作,属于奔波的脚步;属于喧嚣,属于琐碎,属于匆忙。

于我而言,晚上才是一天的开始,夜幕降临的时候,打开书房的灯,拉上长长的落地窗帘,沐手焚香,煮一壶茶,一杯茶汤入喉,翻开书,挪开书签,我,就是另外一个我了。

茶与书,是我不能割舍的鱼与熊掌,喝茶提神醒脑,让我思路更加清晰;而读书,则是为了给干涸已久的心灵充电续航。

在一天天的香雾氤氲里,我读诗经,读三国,读红楼,又因为读红楼读得太上头,里面涉及太多文史知识,于是就想从历史读起,近日开始啃《史记》和《资治通鉴》。厚厚的二十三本啊,从第一本开始,不着急,总是要慢慢啃,才能读出其中的味道来。

浩如烟海的书籍中,我更喜欢读古典文学,起初也是读得磕磕绊绊,感觉有些晦涩难懂。其实只是不习惯而已,毕竟古人的语言表达方式和我们现在不一样。等慢慢习惯了,就会发现,其实也没那么难,你会因此而爱上古文,并且欲罢不能,毕竟古文是所有现在文学的源头,无古又何成今?

古文的表达,通常比现在更含蓄,比如《诗经》里喜欢一个人,“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而不是说:帅哥,我好喜欢你啊。思念一个人,宋词里也不会直接说我想你,而是说“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这是古文的浪漫之美,韵味美和意境美兼而有之,让人惊艳的同时忍不住惊叹:这“该死”的古代文案,这“该死”的高级感!我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呢?要加油啊!

激发我的学习欲望于无形之中,这也是我读古文的一点收获,让我感受美的同时,更加向往美。读、学、掌握、贯通,循序渐进地去提升自己。无论语感、语意还是表达方式,潜移默化地渗透到我们的骨子里。就在立秋前几天的夜里,外面淋漓地下着雨,瞬间灵感来袭,吟出来一首小诗:时雨纷纷落,夏央秋有音。清风何处觅,一叶解桐心。大致想表达的意思是:立秋的雨,下个不停,夏天已过去大半,不要问秋风是什么时候吹来的,你看梧桐落下的第一枚叶子,那是秋的讯息啊!

我的小诗,虽然不能像古人的诗那么完美,但我已经开始尝试着,用古人的表达方式去描述秋雨和秋意了。这也是我读的诗词,在心中萌发的小小的芽儿,开出的一朵小小的花儿,是属于我自己的小进步啊!这让我欣喜,让我更加喜欢现在的自己,也更加喜欢读书了。取悦自己,让自己快乐,是读书另一个层面的意义吧?

一个人读书的时候,我,才是最完整的我,心和灵魂同时都在书里。我喜欢一边读一边做标记,因为古文的断句不是很明晰,生僻字也是很多的。古人的名字都很奇怪,就像“嫪毐”,叫起来不顺嘴,听起来也不顺耳,真难为他的父亲竟然能想到如此独辟蹊径的名字。因此,我都是一边读一边查阅,并标注上读音,以后再读时就顺畅多了。

沉浸式读书是一种享受。当你完全融入了书里,心情和思维也自然随故事情节演变而波动。或紧张、或担忧、或感慨,更多时候,我会把自己想象成书中的某个人物,看任何一部书,一定是把自己代入女主角,共情着她的全部情感,笑泪满唇,悲欢与共。

史书读起来确实有一定的难度,有的章节比较易懂,有的章节则比较费琢磨。古人修史一定要表达简洁、高度浓缩,这也是必须的,修史如果长篇累牍的,那就不是修史了。有时候读着读着,也难免会有倦意袭来,起来伸个懒腰,再轻啜一口茶,茶香温润,神清气爽,驱走淡淡的倦意,思路便又接续上了。

只读书没有茶,就会少了很多意趣;只喝茶不读书,又会感觉有些空虚。一边读书,一边喝茶是最妙的,茶香书香两相宜,茶书相伴两不倦。

不同的年龄,喜欢的书也不同。小时候喜欢看《少年文艺》《儿童文学》《故事大王》《故事会》,后来喜欢读《青年文摘》《知音》《女友》《37°女人》《读者》《神雕侠侣》等。放学后书包一扔,拿起书和凉席,踩着梯子就上了平房,一个暑假都在看神雕侠侣,看得总觉得自己是在绝情谷养蜜蜂的小龙女;一直想知道,小龙女怎样在蜜蜂翅膀上刺“情、谷、底、我、在、绝”这些字呢?万一杨过一直看不到怎么办呢?为了这个问题纠结很久,后来还特意去了拍摄这部电视剧的雁荡山,可惜没看到翅膀上有刺字的小蜜蜂。

还有一段时间非常迷三毛,只要见到三毛的书必定要买。每个周末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去新华书店找三毛的书。在济南的哥哥也必须去书店帮我买三毛的书,《背影》《送你一匹马》《撒哈拉的故事》等,只要有新书发售,我是必定要买下来的,哪怕不吃饭,也要去买书。

那时候宿舍熄灯是统一断电的,只能每天晚上打着手电在被子里看。三毛的书太费手电了。三毛走的那天,我不愿意相信,一个人在宿舍里为她哭了好久好久,对三毛的情感始终都堆积在心里,一直爱她到现在。有时候,单单看着书架上的书,想象她浪迹天涯的勇敢和不易,也会呆呆地看上半天,这分明是我所有的年少时光啊!

再后来,开始读三国和红楼。红楼一直都是我的枕边书,从开始看不懂不爱看,到后来爱不释手,这个过程是快乐而丰盈的。一点一点融入书里,书中的人物,从陌生到熟悉,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仿佛就在眼前,感觉他们一直都在。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常常把一生的悲喜讲给我听,让我学到很多,也悟到很多。读的是红楼一梦,品的是悲喜一生。

读书不仅让我快乐,让我成长,有时候也是情绪的对冲。当我不开心的时候,我通常不会对任何人发脾气,我的脾气只对我自己发,我就把自己扔进书房,在茶与书的安抚下,情绪自然而然地分解了。当我看到一本好书,也会忍不住分享给同样爱书的文友,互赠书的快乐,是爱书人的专属。一起读,一起交流读后感,一起把读书的快乐加倍裂变。

开卷有益,读书,总归是好的。读已读之书,如逢故交,读未读之书,如遇新朋。负荆请罪的武将廉颇,宽容有怀的文臣蔺相如,当我在史记里看到他们的时候,感觉是那么的亲切。上学的时候不懂将相和的雅量有多重要,如今再读,才知这情怀乃是家国大义啊。

读有难度的书,是成长,更是挑战,如果因为难而不读,那就会永远停留在原点。卖油翁不是说过吗,“无他,但手熟尔”。当那些晦涩的句子,渐渐变得不再陌生、不再难懂,那就是我又一次超越了自我。书读百遍,其意自现。先贤们早已把朴素而真诚的道理,通过卖油翁告诉我们了,古人诚不欺我。

读书,让我成长;读书,让我敬畏;读书,让我快乐;读书,让我思悟;读书,让我包容。与茶相伴,浮浮沉沉着静心与雅意,与书倾情,酸甜甘苦蕴隐于茶味之中。一杯香茗常相伴,一页一页读此生。

尘世喧嚣,浮生若梦,惟愿求一方心静,读书烹茶事易求,清欢空寂情难得。如果可以,我宁愿茅屋草舍,荒度余生。

茶书不倦,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孤寂与繁华,也是我梦寐以求的倾世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