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新军

每到秋季，我就会忆起家乡的那棵柿子树，那上面挂缀着一串串我童年的故事。尽管这棵树早已枯萎腐烂，但它那婆娑的身姿仍然闪烁在我的脑海深处。

从我记事时起，道路旁就有着一棵柿子树，春天吐出绿叶，夏天枝繁叶茂，秋季挂满灯笼般的红柿子令人垂涎……

那时每年腊月初八，家里总会熬上一锅香喷喷的“腊八粥”。这粥里有米粒、面条、粉丝、胡萝卜、香菜、肉末……农家人把积攒了一年的“珍品”熬入粥中，也把对来年的美好向往熬进了心里。

粥熬好后，在大家都未动嘴之前，爷爷会先盛出一碗，腰里插把砍刀，带着我们这些懵懂的孩子们来到柿树下，小心翼翼地在树干上砍下一道口子，虔诚地喂上一勺黏稠的腊八粥，口中念念有词：“腊八节儿吃腊八（粥），吃上腊八（粥）笑哈哈，撑得肚子滚儿圆，明年结得树儿满……”

那时常常吃不饱肚子，到了秋天，我们这些顽童便把目光瞄向村子里屈指可数的几棵果树。

我家的那棵柿子树，到了夏季便挂起青绿皮的柿子。起初有手指头那么大，日复一日，柿子长成了拳头那般大小，皮儿仍旧是青绿色的。摘一个入口，涩得让人舌头发麻发直。可我们早已按捺不住对柿子的兴致。黄昏时分，躲过大人，蹬掉脚上的鞋子，忍着蚊虫的叮咬，一溜儿烟儿地爬上树干，摘下一些青绿的柿子来，埋进路旁放满水的稻田里，然后做上一个秘密的记号。

此后，我们掰着指头一天一天地数。到第七天，焦急的心儿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下午放学后，我们几个便狂奔着来到稻田边，找到标记，挖开泥沙，掏出久违的柿子，放入沟渠的水中洗上两把，急不可耐地啃上两口……柿子不涩，但也不甜，皮儿很粗糙，还有一丝丝酸味。这时，大家也顾不得太多，囫囵吞枣般地啃着、嚼着，直到把小肚子撑得滚圆。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们不断重复着这样的“伎俩”。直到深秋，树上的柿子由青绿变成火红。这时，我们提上竹笼，扛着竹竿，向着熟悉的柿子树攀爬上去。树上的每个枝桠都被我们熟记在心中，竹竿也如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左右开弓。大家分工明确，一个在上面采摘，几个在下面捡拾，大伙儿欢呼雀跃，笑声挂满了整棵树。

有一天黄昏，我的伙伴气喘吁吁地向我汇报：有人偷摘你家柿子！我大喊一声“走”，小伙伴们义愤填膺，迅速集合，飞快地向柿子树奔去。果然，在树下发现几个新坠落的枝叶。亲密玩伴再报：我看是沟河对面“小狗子”弟兄俩干的，刚才我看他俩手捧着什么东西向那边跑了……我听后，眉头紧锁，大声吼道：追！

小伙伴们一溜烟地向沟河方向跑去，个个汗流浃背，粗气直喘，还有几个小家伙摔倒了爬起来接着再跑……果然，绕过一片树林，看到“小狗子”弟兄俩正鬼鬼祟祟地卧在地上。发现我们狂奔过来，他们一纵身从地上跃起，扔下手中的柿子跑掉了，我们如愿缴获了自己的“果实”。我们就地解决了这些早已体无完肤的“战利品”，咧开嘴巴欣慰地笑了。

就这样，我们伴着柿子树一天天长大。即使在不结柿子的季节，我们也爱爬上柿子树，享受那份惬意。

待我们这些“童子军”长大成人了，柿子树却不再发芽、吐绿了，而是一年四季都光秃秃的，最后变得枯萎，直到树根开始腐烂……我们亲手将它砍伐，那些挂在树枝上的童年趣事只能留在虚幻的记忆当中，被今天纷繁浮躁的事务叠加和覆盖……

噢，那棵难忘的柿子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