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栋

现如今，青烟威城铁每日往返无数次，潍烟高铁、莱荣高铁建设加快推进，“坐着高铁去旅行，穿越山河明月，览尽一路风光”已经成为很多人的生活日常。

时间回拨20年，我的老家，日照市五莲县第一次通铁路，15年前我第一次坐上火车来烟台求学，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如电影胶片般闪过，记录着自己的青春岁月，也映射着国家的日新月异。

铁路终于修到我们村

大约是2001年，某天正在村东岭上采桑叶，地头突然来了一辆面包车，车上下来几个年轻小伙子，扛着仪器、拿着标杆从北往南量来量去。父亲问他们干啥，他们说：“测路线、修铁路呢！”第二年，施工队伍真的来了！就在俺村东岭上，从北往南一字排开，一溜红旗迎风招展，一排大字写着：“中铁十二局向五莲人民问好！”从那时起，“大八轮”、挖掘机、碾路机轰轰隆隆、来来回回，沉寂几百年的村庄从没有过如此热闹景象。

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东岭去看修铁路的。最爱看爆破的，工人们事先用钻孔机把东岭钻得满山孔孔洞洞，然后依次埋入炸药和雷管，周围村子的人都来看热闹，可一直等到天黑，就是不炸，大家只好悻悻而归。就在吃了晚饭打开电视看山东台《阳光快车道》时，突然感觉门框玻璃哐啷一下，已经上宿的鸡也叫了起来，我爸说：“肯定是点炸药了。”

再后来，路基修好、桥梁架好、道砟铺上、钢轨铆上，亲眼见证了“桑田变通途”。铁路一修好几年，大约是上初中二年级那年，学校组织徒步拉练，参观高泽铁路大桥和五莲火车站。五莲站真漂亮呀！大广场、小洋楼，咋看咋喜欢！也是通过这次参观才知道，这条路叫“胶新铁路”，从青岛胶州到江苏新沂，是连接胶济铁路、蓝烟铁路与陇海铁路的一条重要铁路线……

火车轮子咔嗒咔嗒响

胶新铁路于2004年修通，而我第一次坐火车则是4年之后的2008年9月1日早晨4点多钟，我要坐着火车来烟台上大学。初秋的清晨，天蒙蒙亮，我和父亲早已等候在五莲火车站，等了好久，远处终于传来了火车进站的汽笛声，父亲带着我快步跑到车厢门口。好家伙，因为赶上开学季，差点没上去，从车厢到车门，甚至厕所都挤满了人。上午10点左右，终于到达烟台站，也是终点站。从此，我与火车的不解之缘开启了。寒来暑往、日月星辰，10多年的时间，我在火车的来来回回中看见了人间百态，也见证了自己的求学、工作、成家之路。

开学季也是开工季，放假季也是过节季，所以火车上除了学生，就是农民工了。背井离乡、外出务工是一趟艰辛的旅程，锅碗瓢盆、老婆孩子，有人甚至挑着扁担上了火车。他们是朴实的，大都不舍得在车上买饭吃，除了泡面，就是自带的饭菜。庄户人出远门也不能太寒碜，我在火车上见过很多地方美食，菏泽的绿豆糕、济宁的油炸馓子、曲阜的孔子煎饼，跟农民工师傅聊天，聊着聊着就非让你尝尝他们的美食，还有的掏出二锅头要跟我对饮，我只好摆手作罢。

五莲到烟台，有两列火车，K5018菏泽曹县至烟台，K1160广东广州至烟台，我坐后者的次数更多一些，因此领略了祖国从南到北的奇人异事。列车员都是广东人，普通话是他们的硬伤，最搞笑的是“村”“春”不分，每次到了蓝村站、桃村站，广播里总会传来“蓝春到了”“桃春到了”，引得哄堂大笑。但火车上销售的很多南方水果很好，比如杨梅，10块钱一兜，味道不错。

父亲的背影永远难忘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父亲就是我的火车头、领路人。

上大学后，每次坐火车都是父亲送我到火车站，不管是白天黑夜，还是风里雨里。有一次天降大雨，父亲用塑料薄膜把拖拉机的车斗罩起来，我在里面坐着，他在前面开车，被淋得透透的。清晨4点多赶到火车站，被告知南方铁路塌方，火车来不了了，我们只好又急匆匆地冒雨赶到县城坐汽车。到五莲老汽车站的时候，刚刚赶上最后一班车。我急忙上车找座位，这时父亲突然在窗外敲了一下，然后小跑离去，不一会儿提溜着两个热腾腾的火烧跑了回来，从车窗递给我。父子之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浑身湿透、最终消失在车水马龙当中的背影，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朱自清描写的父亲，不就是我的父亲吗！

2012年，我大学毕业，找到了心仪的工作，留在了烟台。最高兴的是父亲和母亲。我一直邀请他们来烟台看看，他们却说我刚参加工作，不能给我添麻烦。直到2014年秋天，父亲才和母亲坐着火车来到我工作的地方，单位领导知道后自费设宴款待。当了一辈子农民的父亲竟然坐在了领导的“大客”位置上，既高兴又紧张。为了不给儿子丢面子，不管谁敬的酒都一饮而尽。那是我见他喝得最多的一次，酩酊大醉！

天有不测风云。2015年，倔强的父亲直到身体已经支撑不住才到县医院检查，结果医生直接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时间不会因为伤感而停滞，一转眼，8年过去了。这期间，我把母亲接到了烟台，自己安了家、娶了媳妇、有了孩子，回五莲老家的次数已经屈指可数了，即使回去也是自己驾车，已经好几年没坐过那趟绿皮火车了，但关于火车的那些记忆却永远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