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 梦

2023年09月08日

前排右一为徐鸿云老师。

□李鹏青

教师节前夕,我和妻子自北京驾车来到烟台,抵达当晚,即与我中学老师徐鸿云的次子徐晖取得了联系,约定次日上午10点去看望老师和师母。

徐晖很高兴,但却抱歉地说他和哥哥都要上班,只能让妻子在家等候,还发来了他妻子的电话号码和老师所在小区的位置图。此前为我们寻找到老师的烟台农业发展银行退休干部、女作家马素平老师要陪我们前去。

那还是在两年多前,我们原平度二中13级2班的部分同学,商议要去烟台看望1964年上中学时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徐鸿云,但又不知道老师住在哪里,50多年没有联系,也没有老师的电话。同学们多在平度乡下,就把寻找老师住址的任务交给了我。我远在北京,就委托家住烟台的一位老首长的女儿马素平帮忙,她是金融系统的知名作家,人脉广,人缘也好。她几经努力,最后通过公安系统的朋友,查到了已经退休20多年的徐鸿云老师的住址以及他儿子徐晖的电话。这个过程,马素平曾以《帮助长岛老兵寻找中学老师》为题,写了一篇纪实长文发表在《齐鲁晚报》、壹点号她的“海岛寻梦”专栏上,引起了不少读者的注意。那年的教师节前夕,《烟台日报》也发表了此文,我老师一家人都看到了这篇文章。找到了失联几十年的老师,年过70的同学们高兴得如同当年的中学生一样,商定于2021年8月中旬一同去烟台看望老师。然而,时值新冠肺炎疫情再次严峻,原计划只能推迟。

两年多过去了,疫情也终于远去了。老家的几位同学由于身体等原因,集体前往烟台看望老师的计划难以落实,但我自己想,我一定尽早去烟台看望老师。对此,我妻子非常支持。她是北京语言大学的老师,教了一辈子书,最能体会这种纯真的师生情。就在两个月前,毕业十多年的两名学生,还专程来家看望她,把她高兴得不得了,还请两名学生吃了饭。这次,我一确定要来看老师,她就连忙和我一起去购买礼品,并乘车一路陪同前来。

老师住在莱山区的一个小区。车到小区门口,我打通了徐晖妻子的电话,她立刻下楼来接我们,老师和师母则在家门口等候。老师高高的身材依然挺拔,一身浅灰色的衣衫干净利落,头发花白却很浓密;身材瘦小的师母,满面笑容地站在老师身旁。一进门,我一把抱住了老师,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几十年过去了,70多岁的学生还能见到自己的中学老师,作为学生,这是多么大的幸福和荣耀啊!老师握着我的手,师母握着我妻子的手,马素平给我们拍着视频。她看我流泪,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她感慨道:“你看,学生的头发比老师的还少喽。”老师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我来,一开始他显然没有把眼前这个头发稀疏、已显苍老的脸庞,与当年那个稚嫩的面孔对起号来,因为他上来就问我当时是不是班长。我赶忙说不是,班长是刘成君。我当过生活委员,为同学们收粮票菜金,去食堂买来饭菜再分发给大家。我打开手机,找到了1968年刚入伍时与另两位参军的同学的合影,老师一看就认了出来,指着中间的我说:“这是你,李鹏青!记得你当兵后又上了南开大学对吧?”我连忙点头说:“是,我大学学的是中文,毕业后做了几十年文字工作直到退休。”我又说道:“我的文字基础就是老师您帮我打下的,所以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您。”老师听后欣慰地笑了。我又找出同学刘玉果和另一战友的合影,指着右边的刘玉果说:“老师还记得他吧?刘玉果,班里的体育委员,我们一起入伍,分在一个岛上。上世纪70年代初,他曾来烟台看望过老师师母。”老师认真地看看照片,点点头说:“是的,是的,记得,记得。”我又点开了另一张照片,那是我们当兵后升入高中的同学和徐老师的合影,老师指着照片里的一个同学说:“这是曹述欣,他家庭生活很困难,人老实,不爱说话,但学习好。”我指着照片后排右一说:“这是曹典坤,他和曹述欣是一个村的。这个是史先朋……”老师连连点点头说:“对对,是的。”老师的思绪似乎回到了59年前我们的13级2班。他断断续续地说:“还有个叫李增新的,有一次他肚子疼得厉害,卫生所刘医生和我一起把他放在抬筐里,再把筐绑在自行车后座上,我们轮流推着把他送到了县医院,抢救了过来。”这事儿我也记得。李增新当时得的是肠梗阻,幸亏及时送医,否则就没命了。前几年听说李增新同学因病去世了,他若九泉下有知,知道老师还记得59年前送他入院的事,也会感到幸福的。当年的学生忘不了老师,不光是因为老师无私地传授知识给我们,有问必答,更因为老师对我们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呵护疼爱,关怀备至。我问到老师的身体状况,他毫不忌讳地说:“我有糖尿病、高血压,心脏也不太好,腿脚也不太灵便了,走路很慢,但每天还能坚持下楼走一会儿。”师母接着说:“以前是你老师管(照顾)我,现在是我管他。孩子们都很孝顺,隔三差五地轮着回来照顾我们。疫情那会儿,孩子不让我们出去,把吃的用的买回来,放在门口打个电话让我们出去拿,怕传染我们。”我不由地看向老师的两个儿媳妇,她们只是会意地笑着。老师和师母年近九旬身体还这么好,多亏了儿子儿媳的孝敬和照顾。

说话间还有一个小插曲。2021年我们同学聚会前,我为老师写了一幅6尺整张的“寿”字,并签上了同学们的姓名,本想在大家集体来看老师时带来,因疫情暴发未能成行,就由我把画轴寄给了老师。老师收到后非常高兴,立马挂了起来,还和师母一起站在旁边照了像,让徐晖发给了我们。说起这个,老师一脸的笑意。这次有些同学不能来看老师,精心选购了家乡的土特产寄给了老师。说到这些,老师和师母一直点头表示着谢意。老师握着我的手,我感觉他起初冰凉的手热乎了许多,我心里也暖暖的。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我们该离开了,再坐下去老师会累的。门口告别时,我给老师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哽咽着说了句:“再见老师,您二老多保重!”只听身后的马素平说:“看,大哥又哭了……”我急忙转身下楼,告别了两位送行的弟妹,驾车离开了老师的小区。我的两眼湿湿的,但心境渐渐平静、安然了。是的,多年的愿望实现了,似乎心里面那个空缺一下子填满了。梦圆了,心也充实了。我觉得,我再次从老师身上获得了力量,这个力量一定会激励着我和我的同学,坚定地走在晚年的幸福大道上,迎着灿烂的晚霞,走得远些,再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