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3月24日
□曲京溪
我这里讲的学车,不是学开汽车,而是我学骑自行车的一段经历。
那时是计划经济时代,自行车属于紧俏商品,一个大队一两年才能分配到一个自行车指标,而且是凭票平价购买。
“家里该买辆自行车了,孩子们都长大啦。”夜里,父亲跟母亲商量。
母亲说:“那就买吧。不过,买平价的肯定轮不到咱家,先买辆旧的用着吧。”
于是1970年春天,父亲到集市上粜了积攒了半年的小麦卖了,母亲又从年前卖猪的钱里抠出一部分,到沙河集买回一辆七八成新的“金鹿”牌自行车。
父亲把自行车当宝贝似的,一有空就看上几眼。平时放进厢房里,用块破布蒙着,生怕碰了磕了。尽管父亲对自行车比对孩子还上心,可意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年五一前夕,大哥和本村的几名同学一起骑自行车去县城照相。那时候的道路坑凹不平,曲里拐弯,很难骑行,加上大哥刚学会骑自行车不久,技术不熟练,回来的路上,走到白沙村北上坡时,迎面驶来一辆汽车,汽车喇叭一响,大哥受到惊吓慌了神,把自行车骑到了路边的砖墙上,车把歪了,车圈瘪了,车胎爆了,大哥的手、胳膊也磕秃噜皮了。
父亲得知消息后,顿时火冒三丈,不让大哥进家门儿。奶奶坐在炕上抹眼泪,饭也不做了,全家人大气不敢喘,都没吃晚饭。从此,我们再也不敢随便触摸自行车了。
但我还是忍不住对自行车的好奇,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就摇着自行车踏板,让车轮空转,听那呜呜的响声。母亲看出了我想学骑自行车的心思,就告诉我她当年学骑自行车的窍门儿:先学会推自行车,能推着自行车行走不歪倒;再一只脚踩着脚踏板,另一只脚的前掌在地上点,然后两只脚都离开地面,这叫“溜车”。等掌握了溜车技术,再学习骑自行车就容易多了。
我照着母亲说的方法去做,没多久就学会了“溜车”,达到了人车合一的熟练程度,但我始终不敢推出自己家的自行车学习骑行。
十四五岁的时候,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去生产队的场院里玩耍,看见小我一岁的邻居马典明正在场院里学骑自行车,破旧的自行车货架上,用麻绳横绑着一根大人胳膊粗的木头棍子,即使自行车歪倒,也磕不坏车和人。我羡慕极了,跑过去在车后帮他扶着木棍,看他练习上车、蹬车技术。半下午的时候,马典明说累了,让我学一会儿。我喜出望外,喜滋滋地练习起来。开始,马典明还帮我扶着车后的木棍,两圈下来,他悄悄地松了手,我自己歪歪扭扭地骑了一圈又一圈,只半个下午就学会了。马典明不知我之前有过溜车的基础,还觉得很吃惊呢。
刚学会骑自行车时,我出过洋相。一次去夏邱供销社买作业本,往回走时,对面走来夏邱联中的几名女生,叽叽喳喳地有说有笑。其中一个说:“这个人是刁哥村的,在公社运动员训练时到我们班插班学习过。”听到此话,我显然是紧张了,明明看到车前有块石头,也扭动车把极力想躲开,可扭来扭去,前车轮还是不偏不倚地轧到了石头上,自行车向外侧倒去,我从车上摔了下来,引得这些女生笑弯了腰。一位女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这个人的骑车手艺真好,这么宽的道还能歪倒车子。”
我觉得浑身发热,脸肯定是红透了,赶紧扶起自行车,推着跑了。
1978年夏天,我在村办中学毕业后,回生产队劳动。邻村有个女同学的父亲在县供销社当营业员,她毕业时正好赶上父亲退休,便接了班,在我们邻近的公社也当了供销社的营业员,成了“公家人”。她每天上班、下班都要从我们村经过,晨曦中,晚霞里,那崭新的自行车,锃亮的辐条,似一道道金光,流淌在乡间的土路上。这光亮,晃得我们这些即将当一辈子农民的男同学眼花缭乱,羡慕不已,心想,什么时候能有一辆自己的自行车就好了。
1979年4月,我到夏邱砖瓦厂上了班,身份是农民,每月固定工资二十五元,其中十二元交给生产队换三百个工分,剩下的归自己。有了收入,母亲便给我买了辆天津自行车厂生产的“飞鸽”牌自行车,我也成了“有车族”。有工友说,你看他骑的是“飞鸽”自行车,人也是“飞鸽”牌的,用不了多久,就飞走了。
年底,我就参军离开了砖瓦厂,但车技再无长进。